更新时间:2023-08-09 17:10
黄盒子这个概念是为应对现代美术馆的“白盒子”(white cube)机制而提出的一系列当代艺术创作与展示计划,旨在探索一种中国式的展示空间与观看机制。这一概念的提出,既是对传统中国式空间的一种展示学探索,又是对文人书画精神的一种当代艺术的诠释。
中国书画作品与赏玩者的关系跟现代美术馆的情境全然不同。文人书画里一个最常见的字眼是“玩赏”。中国的“玩赏”讲究在时空里流连忘返,渐进佳境,而不要求震慑观众。现代美术馆的渊源来自市民的公共空间,因此它面对的是一个抽象的“大众”。文人书画的渊源则是士大夫寄情之作,因此面对的观众是怀有相同抱负的“同仁”,作品以个性感触个性;即使感时忧世,亦不以公共主题为标志。玩赏之惬于心不外是流连于好时光里,时光之好在于得“时”与得“意”。中国传统书画,最值得自傲之处就在于所有从事者都是文人,所以他们可以在技艺上角力,在心性上酬唱,在书法、诗文、绘画共同构成的意义领域内切磋琢磨,而不必在意那假定中的、空洞的“公众”。
中国书画本无专门供展览之场所,书画之品鉴赏玩大多为书斋之事,然而中国书画的观赏却也并非纯然私人化的,因为在文人画抒怀谴兴的传统之间,还有壁画,以及“凌烟阁”这样的历史性、公共性的图像制造。同时,中国文人公共生活中极为重要的一幕是所谓“雅集”。黄盒子要讨论的是中国的观赏经验与现代博物馆制度的关系,雅集也是黄盒子的研究主题,我们可以雅集为例尝试着论述之。
雅集酬唱应和,以文会友,尽得游戏之乐。更为关键者,雅集于游戏中,容今日所谓之创作与展示、观赏与批评于一体。由此,雅集之于当代艺术,实有许多可资参照、修正之处。
其一,雅集各有缘起、兴头,却不设今日所谓的学术主题。兴头是起兴之由头,或物或景,或典故或时节。兴头是起点,起兴后方向思绪是开放的;主题却是目的,是被规定的思考之方向和终点。
其二,无“作者”和“作品”。雅集中人即情即景,酬答唱和,应对即兴比意图更重要,众人共同构成一个“局”。雅集中人既为做局之人,也是局中之人,在创作过程中直面具体对话人,与所有人分享共同的情境,应和天地时节所引发的兴头。同样,雅集众人酬唱应对而形成的诗文联句或书画合作,也并无隐藏在作品后的 “意图幽灵”,故而无须阐释者而只有品评客(只有共同情境才无须诠释,才可推进至品评状态)。
其三,无策展人和虚拟的“公众”观念。雅集只有主人而无策展人,因其发生在日常场景之中,并无一个规定性的展示空间与制度相对应;雅集众人皆相知、亲熟或者闻名之具体人士,并非一个被骄纵、同时有被绑架的抽象“大众”,也非源于基督教精神的沉思的、被启蒙的同样抽象的“个体”。雅集中人皆局中人,所创制与享受者首先是众人共同在场的情景境界。局外之人在现场之外,仅得传闻与手迹。其四,雅集中人守礼而非遵循制度。礼是君子化民成俗之教,教化之本质是示范性的,与博物馆所确立的观看体系的规范性有根本区别。
所以,雅集中的一些重要语素可以作为“黄盒子”计划希望追究的核心观念:兴头(而非主题)、游戏(而非创作)、即兴(而非创意)、亲熟(而非膜拜)、作局(而非作品)、情境(而非空间)、酬答(而非互动)、品鉴(而非诠释)、同仁(而非大众)、参与者(而非作者)……
这一切都是中国古典观赏经验中的精髓,可以帮助我们建立一种问题视野,“黄盒子”计划本身就是希望建立一种重新反思当代艺术和视觉文化的视野。
“黄盒子”是由中国美术学院发起,为应对“白盒子”机制而提出的一系列当代艺术创作与展示计划,旨在探索一种中国式的展示空间与观看机制。这一概念的提出,既是对传统中国式空间的一种展示学探索,又是对文人书画精神的一种当代艺术的诠释。2005年,“黄盒子”计划在台北市立美术馆成功举办了“黄盒子:台湾当代书画展”,该展致力于在美术馆既有空间中再造一个中介空间,借以呈现出中国传统观赏经验的一些具体格式。在此基础上,“黄盒子”当代艺术与展示计划又将迈出关键的一步。
喜马拉雅艺术中心馆长沈其斌指出,喜马拉雅艺术中心的立意,是要打造一个“黄盒子”。西方的美术馆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发展成为“白盒子”,即以作品为中心,隐去美术馆的建筑空间,强调艺术的纯粹、学术,凸显了艺术的精英化。而“黄盒子”,就是要让艺术与生活、自然、商业打通。这个理念来自中国的传统文化。在中国古代,艺术与生活、与大自然是融为一体的。如王羲之记载的兰亭聚会就是这样。又如中国文人所创造的手卷、扇子、园林等,都是这种艺术与生活、与大自然融合的结晶。近代中国经历的西学东渐打断了这个传统。要恢复这个传统,打造这个“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