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10-11 21:17
1928年7月26日,出生于北京西郊成府路槐树街。三个月大时,随父亲冯友兰迁入清华大学。幼时就读于清华大学附属成志小学校。1938年,随家庭南迁到昆明,就读西南联合大学附属中学。1945年,返回北京。
1946年,入读南开大学外文系。1948年,由南开大学转到清华大学外文系读书;同年在《大公报》发表第一篇小说《A.K.C.》。1951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外文系,被分配至政务院宗教事务处工作。1954年—1957年,先后就职于全国文联研究部和《文艺报》报社。195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57年,短篇小说《红豆》发表,小说运用倒叙的方式,描写了解放前夕向往和追随革命的女大学生江玫,与想逃离革命的银行家少爷齐虹之间的恋爱悲剧,表达了一个在时代巨变面前如何选择自己道路和前途的人生命题,然而,小说发表不久,“百花齐放”的风向开始变化,《红豆》等一大批小说被打成“毒草”,受到批判,直到1979年,《红豆》和当年受批判的一批文学作品结集出版,命名为《重放的鲜花》;11月,中篇童话《寻月记》出版,署名“冯钟璞”。
1959年,被下放到河北农村,写了小说《桃园女儿嫁窝谷》,以清新的笔调,写了当时农村的生活,作品中充满了对农村和普通农民的关爱和热情,对生活的乐观和憧憬。1960年,任《世界文学》编辑部的评论组组长。
196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同年发表了短篇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不沉的湖》,小说写了一个知识青年的生活故事,通过截断面的选取映射出时代的面貌。1963年,短篇小说《知音》发表,这部小说描绘了理想的师生关系,暗用了“高山流水”的古代传说,把党的工作者和知识分子的关系比作“知音”。
1978年,短篇小说《弦上的梦》发表,小说讲述了女孩儿梁退在“十年动乱”中充满坎坷和心酸的故事。1979年,发表了中篇小说《三生石》。
1981年,被调到外国文学研究所,在英美文学研究室进行外国文学的翻译和评论工作。1982年,加入国际笔会,同年发表散文《紫藤萝瀑布》,该文后收录于人教版义务教育教科书七年级语文下册。1985年,当选为中国作家协会理事。1986年起,被列入国际名人录和国际作家名人录。
1987年,长篇小说《南渡记》(即《野葫芦引》第一卷)出版。1988年,从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退休。2001年,长篇小说《东藏记》(即《野葫芦引》第二卷)出版,小说描写的是明仑大学南迁昆明之后,孟樾一家和师生们艰苦的生活以及大学里的修学之苦,对教授间亦雅亦俗的人情世态、青年人朦胧纯真的思想和情感,都进行了细致的描述,这部小说有妙趣、有真情。2005年,发表中篇小说《四季流光》;4月10日,长篇小说《东藏记》(即《野葫芦引》第二卷)获得第六届茅盾文学奖。
2009年4月,长篇小说《西征记》(即《野葫芦引》第三卷)出版。2017年,长篇小说《北归记》(即《野葫芦引》第四卷)出版,小说再现了明仑大学师生结束八年颠沛流离,返回北平后纷繁错综的现实生活。2018年,历时三十三年,四卷本近百万字的《野葫芦引》圆满收官;10月19日,《北归记》(即《野葫芦引》第四卷)获得第三届施耐庵文学奖。
宗璞的父亲冯友兰是中国哲学家,一生都致力于传统国学的研究,创立了自己的哲学体系,著有《中国哲学史新编》等书。宗璞的母亲任载坤是辛亥革命前辈任芝铭之女。宗璞的姑母是冯沅君,姑父是陆侃如。
中国传统文化是宗璞进行文学创作的文化根基,她生长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滋养下,在作品中对中国传统道德进行了多方面的叙写,主要从家族伦理亲情、儒家的“仁爱”思想、知识分子的爱国济世情怀和豁达洒脱的人生态度等角度弘扬和赞美了中国的传统道德。
宗璞的作品中总是弥漫着浓浓的亲情,那是父母对孩子的悉心抚育,也是孩子对父母的精心照顾;是兄弟姐妹间的相互扶助,也是祖孙、叔侄、舅甥之间的相互关心。宗璞在她的散文和小说中都对这种世间最伟大的情感进行了热情的赞颂。
从宗璞的小说作品中,能看到她对家人和亲情的重视。《红豆》的一个突破之处就在于它一反之前的文学作品对家庭的批判和破坏的创作模式,反而颂扬亲情的美好。“五四”以来的现实主义作家都把矛头指向了封建伦理道德的载体——封建大家庭,在很多作品中,觉醒的年轻一代反抗旧道德的第一步往往是脱离家庭。青年人离家出走,奔向新世界,进而实现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的统一,一度成为一种流行的写作范式,这种对家庭的破坏甚至延续到了建国后的“十七年”文学作品中。而在宗璞的眼中,家却是一个温馨的港湾,就如冰心笔下的母爱一样,可以给自己遮风挡雨。同时,家也是值得每个人去用心呵护的。
在“仁爱”精神的引导下,宗璞笔下的人物不断付出爱、奉献爱,积极构建充满善和美的家园。《红豆》中的肖素卖血给江枚的母亲筹钱治病;《弦上的梦》中的慕容乐君收留了父母双亡的梁遐,并耐心教她弹琴和做人的道理;《野葫芦引》中的孟家人面对逃难的犹太人,对这些没有国家的人给予了无私的帮助和关心;《三生石》中的护士小丁、病理科的韩大夫、菩提的病友魏大娘,在“心硬化”病和“灵魂硬化”病蔓延的时期,他们对揪斗对象梅菩提给予了温暖和安慰。宗璞曾说:“爱自己的祖国、民族,和爱自己的家乡、居所,爱自己的亲人、邻舍一样,又都是十分美好和平凡的。便是到了世界大同,那时不还是有别的星球么?”这种深藏在中华民族每个人心中的、能够超越国家和民族界限的爱,架起了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桥梁,引领人们跨过痛苦,踏过荆棘,走向梦想中的大同世界。
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传统与现代的交融,形成了宗璞独特的创作风格。宗璞始终秉承现实主义写作原则,坚守传统文化的根基,继承中国传统文学创作手法,并尝试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写作技巧,以更丰富、更具活力的方式表现作品主旨,形成了既传统又现代、既民族又开放的独特艺术风格。
宗璞的作品中看不到浓烈喷涌的情绪,也看不到激烈冲突的场面,她只用一种淡淡的文字来书写。她用平和的心态观察社会,用冷静的语气和笔调叙述人间的无情、世事的暴虐、死亡的残酷,她懂得引而不发、含而不露,让读者自己在意旨深远的文字中去体悟。在她在小说中,直接描写批斗场面的文字也不占很大分量,仿佛只是作为推动情节发展的陪衬。又如宗璞那些怀念亲人的散文,她是怀着一种深深的悲伤和思念之情写下的这些文章,记录的却是父母亲人在生活中的点滴琐事,对自己内心情绪的描写也只使用最朴实最自然的语言,不加任何修饰,那一片真情全部融入了细节描写中。
宗璞在塑造小说人物、展现人物内心的情感时也遵循了这一原则。《弦上的梦》中写梁遐看到书而想起父亲的冤死,虽然心里痛苦万分,却只是冲进她的“船”里,在书橱上留下两个指甲印。此时的乐珺希望梁遐能够大声哭出来发泄自己的心情,可是作者没有这样安排,只将那沉重的压在心头的情感浓缩在两个指甲印里;《不沉的湖》中视舞蹈为生命的苏倩,因左腿意外受伤而不能继续跳舞,这对于一个舞者来说是多么巨大的打击,可她的信中并没有绝望的哭喊,没有对命运的激烈抗议,只能从那短短的几句陈述中看出她的痛苦和伤心。《心祭》是新时期以来较早触及“婚外恋”这一敏感话题的作品,程抗和黎倩兮的爱情能够逾越道德,必然是浓烈而难忘的,但在小说中我们却看不到强烈的感情抒发,无论是描写黎倩兮得知程抗的死讯时的心理活动,还是描写两人热恋时的种种场景,宗璞总是一种带着淡淡的语气。以冲淡平和的文字表现热烈浓郁的情感,这是宗璞作品的特色。
宗璞的散文和小说中出现了大量的古诗文意象,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笔下的植物意象群:她以柳枝喻母亲,在《柳信》中写到,春天初到,柳树早已绿意盎然,使人想到生命和希望,到了深秋时节,落叶飘飞,在一片枯黄中,柳树依然绿着,就像母亲一样虽然平凡普通却总能给自己带来安慰和希望,“柳枝并不想跻身松柏等岁寒之友中,它只是努力尽自己的本份,尽量绿得长一些,就像一个普通正常的母亲,平凡清白的人一样”:她以松树喻父亲,宗璞与其住所处种植的三棵松树感情很深,把它们看作是长辈和依靠,“三松和我的父亲是永远分不开的”,“我站在三松之下感到安心,大概因为同时也感到父亲的思想、父亲的影响和那三松的华盖一样,仍在荫蔽着我”。父亲如松树,具有坚韧执着、正直刚毅、不屈从权势、不流于媚俗的高尚品格,还具有历尽风霜岁寒的磨砺之后形成的淡然与从容;她以水仙喻友人,水仙的执着生长正如好友陈澄莱认真的学术态度,水仙的不事雕琢正如澄莱的淳朴自然,水仙的超脱幽闲正如澄莱的淡泊平和(《水仙辞》);她以二月兰喻老师,小小的二月兰没有绚丽的色彩,没有娇艳的花朵,没有浓郁的芳香,只是默默地呆在角落里给世界增添点滴欢乐,老师亦如此,不张扬不虚夸,始终辛勤劳碌着,默默地传授知识(《花的话》);她以“炸不到的腊梅林”暗指孟弗之等知识分子面对战争表现出的不屈不折的傲骨和不离不弃的坚定信念(《南渡记》)等等。
另外,宗璞的小说中还出现了其他意象,都带有一定的古典韵味,如“红豆”意象喻指爱情和相思之情,源于王维的著名诗篇《红豆》,宗璞也将自己的小说以此命名,表明江枚对初恋情人的怀念和留恋;《野葫芦引》中以冰雪来暗指的凌雪妍的温柔脆弱和冰清玉洁,还有文中多次出现的“萤火虫”意象,在黑夜里发光的萤火虫能让人想到在战争的黑暗和恐怖中依然存在着光明和希望。
宗璞写人多用白描,她总是尽量避免加入过多的主观评判和渲染铺垫,而是以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超强的耐心,抓住人物性格的最突出特征,用凝练俭省的语句来呈现。比如她笔下多次出现这类语句:“碧初微笑”“菩提微笑”“莲予对他一笑”等,这里简化了人物表情描写,没有任何的形容词,只是一个白描式的“微笑”就能表现出人物宽容温和的性格和淡泊从容的心态。宗璞对白描手法的纯熟运用,不仅为小说带来一种简约朴素之美,而且赋予其魅力丰富的情感旨趣。
其一,宗璞继承了《红楼梦》通过大家族的变迁来展现社会历史风云变幻的写法。宗璞的《野葫芦引》是力图对抗日战争时期中国高等知识分子的物质生活和精神面貌进行一个总括式的描绘,这个群体是庞大而复杂的,宗璞将目光集中在孟家、凌家、严家、澹台家等几个有较强代表性的知识分子家庭,围绕着这些家庭刻画了诸多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几乎囊括当时知识分子群体中的各色人等,并主要通过孟樾一家人的生活经历来完成叙述,主要人物的性格也是在家庭日常生活的细微处逐渐展开和变化的。虽说曹雪芹于宗璞所处的时代环境有很大差异,作品所要反映的思想主旨和表现的人物性格也都相去甚远,但是人们依然能从人物设置和家族模式等方面找到一定的对应关系:方壶好似荣府,吕老太爷在孟家的尊贵地位好似贾母,而峨、嵋、小娃等人就好像贾府中的宝玉、黛玉等年轻一代。宗璞承袭曹雪芹的家族小说写法,“纳须弥于芥子”,为中国知识分子谱写了一曲赞歌。
其二,宗璞继承了《红楼梦》的诗赋传统。宗璞在《南渡记》开篇写下了六首曲词,其中首尾两首可以看做是现代小说的“序”和“跋”,将故事背景、写作宗旨等极为简洁地压缩在短短几行词句中,而中间四首分别对应《南渡记》《东藏记》《西征记》《北归记》这四部作品,概述了每部的主要内容,从这几首曲词中,人们能看到整个故事的发展脉络。《红楼梦》中的判词是对十二个主要女子的命运揭示,《野葫芦引》的曲词是对故事情节的暗示,对此,宗璞还有一段夫子自道式的表述:“我很喜欢元曲,我想每一本书前面好像应该有提要……先来把内容大致勾勒一下,这样可能看的人会觉得有趣味。潜意识里不知道是不是受《红楼梦》里给每个人一段判词的影响?不过我倒不是对每个人的判词,而是对每一卷书的判词”。
参考资料:
冰心以来,能将世道人生,天理人趣写得气韵不凡的女人不多,宗璞可谓是个少有的特例,她甚至要比冰心要多几分大气。因为宗璞深味西方文学,又得东方哲学精神的个性。(时任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院长孙郁评)
宗璞既承中国传统文化的学厚渊源,又得外国文化长期耳濡目染,她的作品蕴含东方传统哲学文化和西方人文主义思想相结合的精神内涵,具有独特的艺术气质和高雅格调。(中国作家网评)
一个真正优秀的作家,即使在绝望的时刻,也能创造出光明,以温暖人心,驱除黑暗,鼓励寂寞甚至绝望的人们。宗璞就是这种能够创造光明的作家。(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李建军评)
宗璞的小说是一项古朴的工艺美学,凭借着挑山工式的恒心,抱持以不变应万变的心迹,宗璞六十年的创作实践,理应让那些擅于施展小聪明和一味作秀的作家颜面尽失。每一段文字,都是宗璞文学信仰的信条,在信仰面前,没有比忠贞不贰更令人感佩的品行。(《中华读书报》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