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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1月25日,农历癸酉年十二月十一日:马连良二次赴武汉演出第一天
马连良二次赴武汉演出,演于汉口大舞台。配角有青衣王幼卿、花脸刘连荣、小丑茹富蕙,以及出科不久已享成名的小生叶盛兰。第一天打炮戏《借东风》。最高票价三元。
1934年1月26日,农历癸酉年十二月十二日:马连良二次赴武汉演出第二天
马连良二次赴武汉演出,演于汉口大舞台。配角有青衣王幼卿、花脸刘连荣、小丑茹富蕙,以及出科不久已享成名的小生叶盛兰。第二天打炮戏《苏武牧羊》。最高票价三元。
1934年1月27日,农历癸酉年十二月十三日:马连良二次赴武汉演出第三天
马连良二次赴武汉演出,演于汉口大舞台。配角有青衣王幼卿、花脸刘连荣、小丑茹富蕙,以及出科不久已享成名的小生叶盛兰。第三天打炮戏《四进士》,日场加演《法门寺》。最高票价三元。
马连良排一本《胭脂宝褶》,就是把老戏《遇龙馆》和《失印救火》贯串起来,增益首尾,加些情节而编成的一出本戏。马连良前饰永乐帝,后饰白怀,唱并不多,前边二黄,后边西皮。但是永乐帝重念,白槐重做,而身段的边式利落,那更是一时无两,菊坛一人。初演时,配角是叶盛兰的白简,马富禄的金祥瑞,芙蓉草的韩若水女儿,刘连荣的公孙伯,茹富蕙的闵江。
1938年2月27日,农历戊寅年正月廿八日:杨小楼送圣仪式
是日,前来吊唁者达数百人之多,内外行知名者计有:余叔岩、尚小云、程砚秋、马连良、小翠花、周瑞安、王少楼、孙毓堃、王又荃、李洪春、计砚芬、丁水利、张春彦、谭小培、谭富英、钟鸣歧、马富禄、吴彦衡、徐霖甫、李多奎、高庆奎、王瑶卿、王凤卿、叶龙章、郝寿臣、叶盛兰、高盛麟、刘砚亭、杨韵甫、万子和、郝锦川、金达志、吴菊痴、萧振川、吴钦李、汪侠公、杨主生、张寰如、王敬五、赵砚奎、陈椿龄、于永立、迟绍峰、赵世兴等均前后莅临吊祭。
1939年2月,农历己卯年:章遏云赴沪演出
章遏云赴上海演于黄金大戏院,挂头牌,杨宝森挂二牌,其他演员还有叶盛兰、芙蓉草、马富禄、刘连荣、贯盛习、刘斌昆、李克昌等。
这期自2月19日开始,至5月14日止,演期近三个月,以合作群戏《雁门关》(1至8本,分两天演完)受欢迎,杨宝森饰杨四郎,叶盛兰饰杨八郎。章遏云、杨宝森合作戏有全本《御碑亭》《双姣奇缘》《牧羊卷》《四郎探母》《薛平贵与王宝钏》《打渔杀家》,全部《骊珠梦》(自正德帝游巡大同起至礼葬凤姐止)等。杨宝森单挑戏有《珠帘寨》《击鼓骂曹》《失空斩》《全本乌龙院》(与于素莲、刘斌昆等)《捉放曹》《奇冤报》《托兆碰碑》《打棍出箱》《洪羊洞》等。
赵炳啸经桂锡九先生引荐,正式拜金少山先生为师。拜师礼上京剧界名流如萧长华、马连良、程砚秋、叶盛兰等百余位到场祝贺。当时照有大幅到场贵宾与金氏等之照片,惜于文革期间散失。
1942年,农历壬午年:宝华社重组
因挑班初演受到挫折,李华亭重新策划,优化组合,聘请侯玉兰、叶盛兰、李多奎、茹富蕙、哈宝山等知名演员参加,剧目仍为《四郎探母》,上座情况和上年底形成强烈对比。这次由于配角整齐,红花绿叶,相得益彰,深受观众欢迎,当时大栅栏广德楼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从此杨宝森的大名红得发紫,不久便被选入“四大须生”行列。
1942年10月12日,农历壬午年九月初三日:扶风社至新京演出
以马连良为首的北京扶风社到满洲国首都新京演出,满洲国政权以庆祝满洲国“建国十周年”名义,给扶风社冠以“华北政务委员会演艺使节团”的头衔,给予破格接待。
自10月12日起,在国都电影院露演,场场客满。李玉茹、叶盛兰、马富禄、刘连荣、李洪福、黄元庆等四十余人,演出剧目有《借东风》《四进士》《朱砂痣》《苏武牧羊》《春秋笔》《串龙珠》等。
此后马连良一行又去奉天演出月余,和新京情况大体相同。
1943年7月,农历癸未年:宝华社首次赴津
杨宝森带领宝华社首次赴天津,演于中国大戏院,杨宝森挂头牌,其他主要演员有周素英、叶盛兰、马富禄等。以《失空斩》《四郎探母》及《骂曹》《洪羊洞》双出响誉津门。
1945年10月31日,农历乙酉年九月廿六日:庆祝蒋主席六秩华诞国剧大公演
在上海天蟾舞台举行庆祝蒋主席六秩华诞国剧大公演。由上海戏剧联合会主办,会长梁一鸣。
演出剧目
《蟠桃盛会》(周菊舫饰猪龙婆)
《九龙杯》(程少余饰黄三太,杨盛春饰计全,叶盛章饰杨香武,高盛虹饰邹应龙)
《双姣奇缘》(言慧珠饰孙玉姣,姜妙香饰傅朋,孙盛武饰前刘媒婆,马富禄饰贾桂,袁世海饰刘瑾,何润初饰国太,顾正秋饰宋巧姣,张盛利饰宋国士,杨宝森饰赵廉,刘斌昆饰刘公道,赵桐珊饰后刘媒婆,马世啸饰刘彪)
《龙凤呈祥》(李少春饰赵云,谭富英饰刘备,周信芳饰乔玄,韩金奎饰乔福,李盛泉饰吴国太,林树森饰鲁肃,刘连荣饰孙权,孙兰亭饰贾华,梅兰芳饰孙尚香,李世霖饰诸葛亮,赵如泉饰张飞,叶盛兰饰周瑜)
其中《法门寺》赵廉一角,本拟请马连良,但因被卷入所谓“汉奸”官司,一时不便登台,改请杨宝森。
1946年,农历丙戌年,秋:秋声社抗战胜利后赴沪演出
本年秋至次年夏,程砚秋先应宋庆龄儿童福利基金会邀,率秋声社赴沪演于中国大戏院。演毕,又应王准臣先生之请续演营业戏两期共六十六天于天蟾大舞台,第一期与谭富英先生合作,加入叶盛兰、袁世海、高盛麟;第二期与李少春、俞振飞、芙蓉草合作,阵容齐整,名角云集。砚秋把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来创演的全部本戏如《赚文娟》《花舫缘》等,到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新排的全部本戏《费宫人》《锁麟囊》《女儿心》等一一展示于舞台,甚至连多年未曾露演的别具风格的传统老戏如《玉堂春》《骂殿》《桑园会》《御碑亭》《弓砚缘》《汾河湾》等都演了,可以说是程派艺术的一次总检阅和总结性质的演出,获得空前的成功。
1946年3月30日,农历丙戌年二月廿七日:1946年为北京伊斯兰教工业学校等筹款义演
本日北平市立剧院为北京伊斯兰教工业学校等筹款义演,张君秋、陈少霖、杨宝森、萧长华、萧盛萱、叶盛兰、李多奎、张春彦、田玉林等合演《四郎探母》。
1949年7月28日,农历己丑年七月初三日,晚:第一届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平剧晚会举行
第一届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平剧晚会举行。
演出剧目
京剧《四进士》(周信芳宋士杰),筱翠花饰万氏,叶盛兰饰田伦,王吟秋饰杨素贞,袁世海饰顾读,张春彦饰毛朋。
1955年,农历甲午年,年初:1955年初怀仁堂京剧演出
本年初怀仁堂演出京剧《龙凤呈祥》,梅兰芳、程砚秋分饰孙尚香,马连良饰乔玄,谭富英饰刘备,李少春饰赵云,裘盛戎饰孙权,李多奎饰国太,叶盛兰饰周瑜,萧长华饰乔福,郝寿臣饰张飞。
1955年1月10日,农历甲午年十二月十七日:中国京剧院成立
中国京剧院在北京成立。文化部决定:中国京剧院是京剧改革的示范性剧院。院长梅兰芳,副院长马少波,总导演阿甲;第一团团长叶盛兰,副团长叶盛章;第二团团长张云溪,副团长夏虎臣;第三团团长李少春,副团长袁世海、李和曾。马彦祥等出席成立大会。
1956年,农历丙申年:京剧电影《群英会》、《借东风》开拍
京剧电影《群英会》、《借东风》开拍。马连良饰孔明,谭富英饰鲁肃,叶盛兰饰周瑜,萧长华饰蒋干,袁世海饰曹操,裘盛戎饰黄盖,孙毓堃饰赵云。
1956年9月2日,农历丙申年七月廿八日:北京市京剧界为成立“北京市京剧工作者联合会”举行义演第二天
北京市京剧界为成立“北京市京剧工作者联合会”在怀仁堂举行筹款义演。本场大合作戏集中了在京的许多著名演员,盛况空前,反响热烈。
演出剧目
《八蜡庙》(李万春饰褚彪,孙毓堃、马崇仁分饰费德功,黄元庆、谭元寿、姜铁麟分饰黄天霸,钱宝森饰关泰,郝寿臣饰金大力,筱翠花饰张妈,李小春饰贺仁杰,梁益鸣饰施公,李韵秋饰张桂兰,马长礼饰秦义成)
《锁五龙》(裘盛戎饰单雄信,闵兆华饰李世民,高宝贤饰徐绩,刘雪涛饰罗成,慈少泉饰程咬金)
《四郎探母》(李和曾、奚啸伯、陈少霖、谭富英、马连良分饰杨延辉,张君秋、吴素秋分饰铁镜公主,尚小云饰萧太后,李多奎饰佘太君,叶盛兰饰杨宗保,萧长华饰二国舅,马富禄饰大国舅,马盛龙饰杨延昭,李砚秀饰孟金榜)
1958年8月20日,农历戊戌年七月初六日:中国京剧院1958年赴上海演出第一天
中国京剧院在人民大舞台公演。主要演员有李少春、叶盛兰、袁世海、杜近芳。
1958年9月4日,农历戊戌年七月廿一日:中国京剧院1958年赴上海演出第十六天
中国京剧院在人民大舞台公演。本日演出现代戏《白毛女》,主要演员有李少春、叶盛兰、袁世海、杜近芳。
1958年9月5日,农历戊戌年七月廿二日:中国京剧院1958年赴上海演出第十七天
中国京剧院在人民大舞台公演。本日演出现代戏《林海雪原》,主要演员有李少春、叶盛兰、袁世海、杜近芳。
1962年1月15日,农历庚子年十一月廿九日:侯喜瑞收赵志远为徒
侯喜瑞在北京崇文门里鸿宾楼收天津17岁的赵志远为徒,是为侯喜瑞的关门弟子。拜师会十分隆重。萧长华、马连良、谭富英、苏连汉、叶盛兰、裘盛戎等到场祝贺。随后,侯老手把手亲传侯
“真的好吗?在他的材料里,一方面有人说他的表现很糟。可另一方面从朝鲜回国,在慰问总团的总结会上叶盛兰又分明在表扬名单之列。这就把我弄糊涂了。马老,请实事求是地告诉我,叶盛兰赴朝表现到底是好还是坏?”
“好!他是完成了任务的。”
马少波一再对我说:“尽管叶盛兰对戏曲改革是很有看法的,但在艺术实践上,偏偏他是参与最多的。《白蛇传》《柳荫记》《西厢记》《桃花扇》《金田风雷》《满江红》《九江口》以及现代戏《白毛女》,他大多是第一男主角。而且,演得都很成功,应该说,他对京剧创新是非常有贡献的。”
快要告辞的时候,马少波先生对我说:“反右以后叶盛兰和我成了朋友。记得在他去世的半个月前,还和夫人一起到我家来玩呢。”我想,那当是在马少波调离中国京剧院以后。
一场政治运动下来,人就老了。到了舞台,叶盛兰还是吕布、周瑜,其实,今日之水已不同于昨日之水。他活在一种无望的惶恐中,不是说有人把他怎么样了,而是空气里存在的无形气味让他紧张。上头对他的处理可谓别出心裁:戴上右派帽子,但不登报宣布;仍然上台唱戏,但不准出场谢幕。想出这么个“别出心裁”的处理方法,主要是因为叶盛兰的表演艺术无人可以取代。缺了他,不单是缺了角儿,而且是缺了行。
戴帽叶盛兰登台演的第一出戏是《奇双会》。他扮演年轻的县令赵宠,杜近芳扮演赵宠之妻李桂枝。其中一折叫《桂枝写状》,它必须以极其细腻的表演传递出这小两口新婚燕尔的种种情态。这出戏,他与他不知演过多少次,熟得不能再熟了。可今天的演出不同,他和她是搭档,也是敌手了。啥叫入戏?入戏就是进入感情。叶盛兰还能入戏吗?而更为重要的是,叶盛兰晓得今天是“戴帽”上场,观众还“认”吗?还能保持着往昔观众对自己扮演角色的期待吗?
他上场了,一亮相,台下便有了掌声和叫好声――头顶右派帽子的叶盛兰不敢相信这掌声是不是“冲”他来的,也不敢判断这叫好声是“真好”,还是“倒好”。待他一张嘴,剧场里就更加热烈,掌声一片。三分钟后,一举一动都有了响动和回报。叶盛兰确认这一切都是给他的,是“冲”着他来的。叶盛兰戴上了右派帽子,可观众不买账,照旧给他戴上名角桂冠。不管你这个演员是左还是右,进了剧场,观众看的是戏,认的是角儿。老百姓真有点“对着干”,对久违了的叶盛兰特爱,也特捧。该叫好的地方叫好,不该叫好的地方也叫好。总之,都疯了。叶盛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越演越好。
“观众还认我!”――一连几天,他的高兴劲儿都没过去。
后来,俩人演出《玉簪记》。叶盛兰扮演的潘必正,儒雅加帅气。看那身段、表情、眼神,再听那唱,剧场“炸锅”了。这个戏的女主角(陈妙常)的“戏分”应更多些,没想到观众把热情和好感都给了对手。这时的杜近芳,吃不住劲儿了。一个人民的罪人如此轻易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居然比自己受欢迎。她忍无可忍,趁表演的空隙,只要背向观众的,便咬牙切齿冲他骂一句:“你这个老右派!”等转过身来,面向观众的时候,她又与他是一对钟情的男女。演毕,叶盛兰如释重负。
叶盛兰为了取得更好的政治表现,他在舞台上就格外地卖力。因此,内行认为叶盛兰自1957年以后的表演,力度过大。其实,这不属于艺术范畴的问题,这是在政治重压下做的一种挣脱。叶盛兰为了表白自己的心,能不用力、使劲儿吗?
1957 年后,他虽然登台唱戏,但那待遇可就一落千丈了。自己的单间化装室让别人占了,把他赶到公共化装室的旮旯儿――楼上,黑黢黢的,靠着拉幕的地方,近视的叶盛兰要摸摸索索才能找到。原来是二百瓦大灯,是十五瓦的小灯;原来是大穿衣镜,给他的是一面小镜子,还是个破镜,上面贴着橡皮膏。叶盛兰明白,这是剧院的领导在有意整自己。
一次到上海演出,叶盛兰在剧场门口看到水牌子上,自己的名字从第一位挪到了第四位,也就是到了末尾。别人的姓名都是红字,独独自己的姓名是黑的。叶盛兰明白,这也是在剧院领导指示下干的。
让他难忘的一件事发生在天津。中国京剧院上演《满江红》,叶盛兰饰演赵构。他正在楼上幽暗的化装室里化装,只觉得有人推开小门,默默地看着他。叶盛兰转身,发现来者是小达子(艺名)。小达子是谁?就是李少春的父亲李桂春,时任天津河北梆子剧院的副院长。小达子今天不为看戏,是为看他而来。他没说几句,却反反复复对叶盛兰说:“四爷,您还是四爷!”
呆了一小会儿,老先生自己下了楼。叶盛兰追过去送,他不让送,说:“您别看他们那样儿,您还是您!”
血从叶盛兰脚底一寸一寸地热了起来。
叶盛兰除了唱戏,还要干许多杂事以加强思想改造。如打扫剧场,给演员打水,叠戏衣。1959年国庆十周年,北京举行规模盛大的庆祝活动。中国京剧院搞大合作,排演了几个大戏。大家都很累,但谁也累不过叶盛兰。他的一个学生对我说:“诒和,你能想象剧院领导怎么使用叶先生吗?”
我说:“日场连着夜场呗。”
他说:“是日场连着夜场。日场是《西厢记》,叶先生演张生。晚场是《赤壁之战》,叶先生演周瑜。当中的休息时间,叶先生打扫剧场。”
我瞪大眼睛,惊呼:“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对方说:“就是这样对待,这是我亲眼所见。”
当年,我在四川省川剧团被管制的时候,白天卖戏票,晚上演出时打幻灯字幕,散戏后打扫剧场。而最累的活儿,就是打扫剧场。我打扫完了,就回宿舍睡觉。叶盛兰打扫完了,还要演整整一个大戏,而且是演周瑜!
1959年,文化部宣布叶盛兰和吴祖光“摘帽”。
这一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在国庆献礼演出当中,最红的一出戏叫《九江口》。此剧是老戏新排,主角是袁世海扮演的张定边,叶盛兰扮演朱元璋派来做内应的大将华云龙,说个不好听的评语,叫配角加奸细(或卧底)。可就是这个华云龙,让叶盛兰演得光芒四射,使《九江口》成为中国京剧院的巅峰之作,也是袁世海的巅峰之作。摘了帽的叶盛兰,其中一场戏是张定边盘查华云龙的对手戏。两个“大腕儿”抖出浑身解数,你来我往,“咬”得死死的。作为配角的叶盛兰,几乎让袁世海难以招架。现场的观众也紧张到极点,激动到极点,有的人浑身发抖,以至于叫不出“好”来。不轻易写剧评的学者戴不凡先生撰文,专门评介叶氏“华云龙”。
就在《九江口》红得发紫的时候,叶盛兰病倒了。袁世海急得直跺脚,跺脚也没撤。立即换了演员,这演员不错,既是“富连成”出科,也参与了《九江口》的导演工作。上得台去,华云龙的一句唱也没少,一个动作也不缺,可那对手戏的光泽顿失。后来又换人,无论袁世海怎么倾心提携,几乎是领着 “华云龙”走,但这出戏还是让人觉得塌了一半。原因很简单――中国戏曲的表演是有严格程式规范的,在程式规范下,又具有一定的不规定性。有创造力的艺人就在这个不规定性里大做文章,而平庸者就只能按着程式规范去表演了。
袁世海是把《九江口》视为生平绝作的。没有了叶盛兰,真成了绝作。缺了一半,另一半还在吗?那些把叶盛兰往死里整的人也不想想。
20世纪60年代初,重庆市京剧团的小生演员朱福侠不舍万里,来到中国京剧院,找到叶盛兰,郑重表示要拜他为师,学习叶派小生。叶盛兰对朱十分冷淡,而朱对叶非常恭敬。
一日,叶盛兰将朱福侠带至僻静之处,问:“我知道你是团员,你知道我是右派吗?”
“知道。是右派我也要拜您为师!”朱福侠说着,双膝跪下。
叶家几代经历的收徒场面还少吗?但这是叶盛兰遇到的一个意外景致,他流出热泪,也收下了这个徒弟。
1963 年,为参加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会演,中国京剧院排演现代戏《红灯记》。剧中的鸠山最初决定由叶盛兰扮演。他高兴极了,立马翻阅资料和图片,访问熟悉日本风土人情的人士,认真揣摩人物心理、神态,提炼出有特点的步伐与形体动作。叶盛兰说,自己塑造的鸠山身上既要有一个外科大夫的儒雅风度,又要具备军国主义的武士道精神,外表漂亮,内心残忍,一个政客、军官和知识分子。所以,他想在表演中同时融入文、武小生的两种演法。但是,他的设计成了一张废纸。
后来,不叫他演了,任务交给了叶盛长。这个打击对叶盛兰是很重、很重的。好在由弟弟接替。他便把自己的设计讲给叶盛长听。
后来,也不叫叶盛长演了。领导说,袁世海提出要演鸠山。
1966 年“文革”开始,他自然受到冲击,而最让他接受不了的事实,是街道造反派与学校红卫兵联手,把三哥叶盛章关押在一所小学折磨四天四夜后,浮尸建国门外通惠河上。把人捞起,发现死者头盖骨上竟凿有一个大窟窿。叶盛兰闻讯,心胆俱碎。他失声痛哭,捶胸顿足。难道叶氏家族除了甘走荒寒之途,甘处困寂之境,最后还要像飞絮飘萍,无所归依吗?
“反右”以后的日子,只要政治上有个风吹草动,叶盛兰都得小心。隔一段时间,你似乎忘了过去,于是叫你再经验一次,又再度陷在落寞孤凄的心境中。每一次新的创痕,都切在旧有的伤口上,觉得特别的痛。到了“文革”,他和叶氏家族被彻底剥夺,彻底摧毁。中国的舞台属于江青,属于样板戏。
他一度下放到文化部所属的“红艺五七干校”(在小汤山附近)劳动。上边把已身患糖尿病的叶盛兰当成个全劳力,派他干插秧一类的活儿,他两只脚成天泡在冰冷的水田里。后来见他实在支持不了,就让他送秧。月圆月缺,日起日落,把一个华美温雅的伶人,送进了寒凉的世界。“文革”后期(1976年前后),他才返回城里。他、梁小鸾(旦行演员)、京剧名票南铁生三人常在家中相晤。南铁生这样形容他们的聚会:“我们那时俱是‘三无 ’人员――一无演出剧团,二无社会地位,三无私人财产。所以,也就完全放松了心态,审视过去,揣度未来,却也意趣无穷!只是失落的阴影再也挥之不去,每个人都在默默地承受。”
在聚会中,叶盛兰曾对身为自由职业者的票友南铁生慨然道:“你一直是个真正完全的自由职业者,一向长期不参加任何组织。回头看来,这确实是个顶好的保护伞。我呢,自幼学的是文武小生,解放后‘戏改’来了,别人说小生用小嗓唱的阴阳腔,一定要废除。又说家父是旧班社的班主,就硬把我划成右派。现在,我已委身常人之下三层了!”
年复一年,叶盛兰青少年时期的锐气,一点点被碾磨殆尽。一个脑袋,顶着两项罪名,重露严霜之下,事事皆可成罪。能挣扎着活下去,就需要很强的意志力了,还谈得上什么艺术理想或思想抱负呢?人只能抵挡一时一刻的风雨,却抵挡不了一生一世的风雨。
那时,除了样板戏里担任角色的演员,几乎所有的京剧大牌都“没戏”了,人们常常在小茶馆、小饭馆里,可以看见叶盛兰与侯喜瑞等艺人一起聊天的情形。只有聊天,也只剩下了聊天。
遥遥无期的思想改造,使叶盛兰患上多种疾病。在红氍毹上那样焕发青春朝气的儿郎,直落到病影幢幢的风烛残年。1978年,病重的叶盛兰需要住院。焦急万分的儿子,请求中国京剧院派车(那时尚无出租车)。车来了,叶盛兰好不容易被扶了上去。谁知走了一小段路程,司机把车停下,说:“车坏了。”孩子们又把父亲背回家。再给中国京剧院领导打电话,请求赶快另派一部车送父亲去医院。足足等了三个多小时,车才缓缓而来。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依我看,人心未必都是肉长的。
一切都晚了,叶盛兰在医院只活了一周。他对陪伴在侧的叶盛长说:“老五,小生这行可不能绝了啊。老先生们有多少东西没传下呀,就是我身上会的这点儿东西,也该给后辈留下来呀。”说着说着,他满脸都是泪。
有一次,他在昏迷过后刚刚苏醒,便对叶盛长说:“你还记得《南界关》这出戏吗?”“我还记得上来。”“那好,等有工夫把它整理出来……”
在用输液和输氧维系危在旦夕的生命时,他反复叮嘱外甥萧润德代自己向上级反映,请单位尽可能拨给他一间小屋子,以便自己出院后用来给学生们教戏、说戏。
叶盛兰终于听到了死神的细碎脚步声。弥留之际,他拉着长子叶蓬的手说:“我的病,还是因为1957年的茬儿(即事儿)。”
据吴祖光讲,文化部的一位中层领导曾在病榻前告诉他“右派改正”的事(中共中央正式下达“右派改正”的文件是在1979年),昏昏沉沉的叶盛兰听见了吗?
吴祖光说:“那时,他已经衰弱到连面部表情都没有了。”
1978年6月15日,他走了,带着光耀,带着屈辱。“道一声去好,早两泪双垂。”在叶盛兰告别仪式上,杜近芳用凄迷的眼神久久地看着死者,哭成了泪人。仪式完毕,她死死抓住缓缓移动的灵床,不让逝者归去,身子几乎拖倒在地。他们二人以表演艺术和情感生命写成的故事,有着真实的情、真实的恨。
叶盛兰活了六十四个春秋,有声有色,有光有影,有血有泪。从坐科深造,成名创派,到急转直下,坎坷屈辱,像夜空的星斗,几无声息地划落过去。从明亮到陨灭,其间经历了长长的暗淡过程。这个暗淡过程,即使身在其中,也难以察觉。这是人生的悲剧,是时代的写照,更是中国传统艺术半个世纪由盛而衰的缩影。
从叶盛兰和叶氏家族的命运里,我们该懂得什么是培养,什么是破碎,何谓高峰,何谓低谷,任何一门艺术的保存与发展到底需要什么条件。
山河依旧在,往事已无痕,仰望悠悠苍天,我要问:他们作为人,到底活了个啥?我们作为人,活了个啥?
1979年,中国京剧院恢复上演优秀剧目。杜近芳复排田汉的新编历史剧《谢瑶环》时,向剧院领导建议:借用在战友文工团工作的叶盛兰之子叶强。叶强一登台,观众大为吃惊:除了嗓音差一点儿,从扮相到气质,怎么看怎么像叶盛兰。这可把在台下看戏的袁世海高兴坏了。他坐不住了,马上提议剧院贴演《群英会》,由叶强扮演周瑜,他自己来演曹操。几场演下来,叶强红了,都说他是小叶盛兰。有了信心的叶强,继续苦练。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英魂附体,叶强的嗓子变得又宽又亮。他成功了!叶强跑到公墓,面对父亲的骨灰倾诉自己的成功和成功背后的辛酸。
叶强越来越像叶盛兰。随后,他更名叶少兰。我只跟着母亲看了他和杜近芳演的全本《白蛇传》,边看边抹泪,不为白娘子与许仙的动人爱情故事,而是为了那屈死的冤魂。演出结束,谢幕再三,观众不肯离去。杜近芳拉着叶少兰的手,一个劲儿地把他向前推、向前推……一时间,叶少兰红得发紫。到了上海,观众的热烈简直近乎疯狂。谁都明白,在无比炽热的情感里,包含着对叶盛兰的怀想与景仰。
叶盛兰六岁就读于北平师大平民小学,九岁奉父命,辍学从艺,入富连成社,排入第四科,小“盛”字。初习旦角,由张彩林开蒙。因英武有余,柔媚不足,在萧长华等明师的建议下,他父亲及时的让他改学小生,后来,他以小生挑班以后,还以反串的性质演出过《木兰从军》《南界关》等旦角戏。
叶盛兰的小生戏,在科班时,得到过张彩林、萧连芳、曹心泉、萧长华等优秀教师的传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起点很高。叶盛兰的性格坚毅,练功学戏特别刻苦。学习了《辕门射戟》《罗成叫关》《奇双会》《借赵云》《八大锤》《黄鹤楼》《群英会》等。叶盛兰的武小生戏特别得到他的姐夫茹富兰的悉心传授。茹富兰也是出身富连成的著名小生和武生艺术家。他的表演以规范严谨而著称,叶盛兰向他学的《石秀探庄》《八大锤》《雅观楼》等戏,奠定了他以后成为文武全才艺术家的重要基础。
1930年叶盛兰满科,他一面留在富连成科班的学生剧团里演出,这在当时叫“效力”;一面又拜当时的小生泰斗程继先为师,以求深造,《群英会》《临江会》《借赵云》《奇双会》《打侄上坟》《贪欢报》《蔡家庄》《玉堂春》等戏均为师之真传。特别是《群英会》的周瑜,这出戏叶盛兰在科班时就跟班内的总教习、名丑萧长华老师学过。萧先生虽然是丑角,但是却是一位生旦净丑行行精通的奇才,他把当年观摩“同光十三绝”之一徐小香的心得体会传授给了叶盛兰。而叶盛兰拜程继仙为师后,又学到了程派《群英会》许多独特的表演。其中“舞剑”、“抚琴”的表演就是程继先与武净名家钱金福共同研究创造的。它不仅显示了繁难的技巧,而且形神兼备,从琴声剑影中渲染了周瑜的性格和咄咄逼人的气势。
1931年秋,叶盛兰开始正式搭班。首先是应马连良之邀,正式搭入“扶风社”,为马连良配演《四进士》《十老安刘》《清官册》《苏武牧羊》《春秋笔》《串龙珠》《火牛阵》等剧,并合作演出《群英会》《八大锤》等。叶盛兰在与马连良合作中相得益彰,充分发挥了个人所长。他同时先后与于连泉、华慧麟、言慧珠、吴素秋、李玉茹、张君秋等合演《红梅阁》《独占花魁》《得意缘》《虹霓关》《游园惊梦》等戏,其中与章遏云的合作达十年之久。演出了大量小生、旦角的“对儿戏”。
1934年于上海首演《群英会》一炮而红。
1941年叶曾一度以旦角领班。
1945年夏,叶盛兰成立育华社,开创了京剧小生挑班的先例,先后演出了全部《周瑜》,全部《吕奉先》,全部《罗成》,全部《十三太保》《水淹下邳》。他的雉尾生、武小生戏更取得突出成就,有“活周瑜”、“活吕布”之誉。
1951年加入中国戏曲研究院京剧实验工作团。是第一个带领私人班社加入国家剧团的。
1955年任中国京剧院一团团长。与杜近芳、张云溪、张春华、李少春、袁世海等长期合作,创演了《柳荫记》《白蛇传》《桃花扇》《周仁献嫂》《九江口》,与其它名家也合作排演了《西厢记》《赤壁之战》等剧目。1955年随中国艺术团首次赴西欧国家访问演出。1957年参加影片《群英会》《借东风》的拍摄,留下了珍贵的音像资料。
正在他艺术创造力最为旺盛的时候,却受到某些权要人物的迫害。
1958年,在“反右运动”后期被戴上右派帽子。后来迫于他在艺术上的造诣和在观众中的声誉,
1959年初有关方面只得准其恢复演出。但是,艺术创作却受到很大限制。
1978年6月,叶盛兰去世后,他的所谓“右派”问题才得到彻底改正。
叶盛兰对程门本派的剧目、表演、武打、工架和念、做诸方面的继承全面,并在多年的舞台实践中有重大的突破和发展,不仅青出于蓝,而且把程派小生艺术推向又一个新的高峰,其中最大的成绩在于唱工。唱法上,他远取德(珺如)、朱(素云),近摹姜(妙香)、金(仲仁),多方吸收了各家唱腔、唱法的精华,而使自己的唱腔华丽秀劲,并研创了反西皮唱腔。叶盛兰在50年代以后,念白不须着意摹仿而酷似程继先,语气音色,皆可乱真,腰腿功夫极佳,刀、枪、剑、棍等等开打纯熟脆帅,翎子甩发均有超出前人的表演技巧,《狮子楼》(饰西门庆)、《翠屏山》(饰石秀)等剧中翻扑功夫和武技均不在武生演员之下。中年以后上演了一批独有剧目,如全部《罗成》、全部《周瑜》、全部《吕布》等。叶盛兰全面地发扬了程派小生的艺术,被认为是当代小生的首席演员,中年以后更形成了自己的表演风格,成为当代最有影响的小生流派。
叶盛兰是自树一派的表演艺术家,他的嗓音宽厚圆润,气度大方,扮像英俊,表演细腻,他的行腔刚劲遒健,华丽婉转,是龙、虎、凤三音的总合,听他的演唱,似饮玉液琼浆,沁人肺腑,扮武将壮武健爽,英气逼人;演文生清秀飘逸,富有书卷气。他在京剧小生行的发展史上居于承上启下的地位,是极难得的人才,周瑜的意得志满、吕布的刚愎自负、罗成的悲壮苍凉,他都演的情真意切、惟妙惟肖,准确的把握舞台的节奏和分寸感,使表演的层次清晰,寓神情之真于声色之美,是叶盛兰表演艺术的主要特点。
《桃花扇》《玉簪记》《凤还巢》《白蛇传》《柳荫记》《西厢记》《玉堂春》《佘赛花》 《蝴蝶杯》《吕布与貂蝉》《悦来店·能仁寺》《桃花村》《得意缘》《白毛女》《辕门射戟》《水淹下邳》《借东风》《赤壁之战》《金田风雷》《断臂说书》《群英会》《临江会》《黄鹤楼》《雅观楼》《白门楼》《战濮阳》《八大锤》《借赵云》《游园惊梦》《周仁献嫂》《九江口》《罗成叫关》《奇双会》《汾河湾》《牛郎织女》《飞虎山》《打侄上坟》
家庭成员
叶盛兰曾祖父叶廷科,清道光年间从太湖贩茶、笋至京,后定居。祖父叶中定始入梨园,学艺于老嵩祝班,后为四喜班净角台柱。父叶春善,创办著名的旧式京剧学校富连成社并终身任社长,是戏曲教育家。盛兰为其四子。叶盛兰娶妻刘淑卿,生有四女二子,叶莉珠(即叶黛森)、叶凤珠、叶金娣、叶玉珠姐妹均未从艺;长子叶蓬是中国戏曲学院京剧(老生)表演专业资深教授;次子叶强(乳名金泰),工小生(即叶少兰),继承父艺。
叶派传人
叶盛兰的传人除了他的次子叶少兰以外,还有马荣利、李元瑞、茹绍荃、张春孝、夏永泉、萧润德、张学济、李继增、朱福侠等。再传弟子也遍布全国,当代京剧小生十有八九都宗法叶派。叶派对京剧小生艺术具有承前启后的突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