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1 01:17
华向之乱,是指前522--前520年宋国发生的政治动乱。
宋国政府的重要职位同样由一批世卿担任,这些世卿家族均是先君的后人,主要有:
这些世卿家族与国君固然都是同姓,但年代久了,血缘的纽带日益脆弱、利益的冲突也日益激化。即使较晚形成的桓族(桓公卒于前651年),与国君的关系也少有什么亲情可言了。
宋国的官制,最重要的是以下六卿:右师、左师、司马、司徒、司城、司寇(司城就是司空,因宋武公名司空,所以避讳改叫司城)。六卿之间没有固定的高低之分,例如右师华元、司城子罕、左师向戌都曾担任执政官。因为历代国君都产生公族,职位紧张,只好又扩充编制,将司寇分为大司寇与少司寇,司马分为大司马与少司马、增加大宰与少宰。但编制不能无限制地扩充,公族却在不断地产生。最要紧的,国君为了强化自身的控制力,试图将与自己血缘关系较近的兄弟、堂兄弟们加入卿的行列,而传统的世卿家族自然也要奋力保住自己的位置。这样,宋国的国君与新公族组成攻方,各家旧公族形成守方,在国家稳定了近百年之后,展开了一次殊死的搏斗。
公元前522年周历2月己丑日,这天正是冬至。鲁国的日官梓慎照常履行职责,登高台而望云气:“哎呀,今年宋国要发生内乱,国家几乎灭亡,三年之后才能平息下去。蔡国将有大丧。”亚卿叔孙昭子判断:“那一定是戴、桓两族了,他们太过骄横无礼,将是内乱的根由。”
现在的宋国,君臣矛盾确已发展到难以调和的地步了。宋元公名佐,即位已经10年,向戌去世后,执政大臣换成了右师华亥(华元之孙)。在元公眼里,在华亥和左师向宁都是骄奢蛮横的权臣,自己这个国君简直没有任何权威可言。而在华亥和向宁看来,元公是个“无信多私”的家伙,作为一国之君,却没有信用自然难得臣子的尊敬,“多私”就更可怕了,这个国君时时琢磨着要挤掉这些世卿家族的位置,到处安插自己亲信的“私人”。
情况表明,国君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地展开着,沉默下去肯定是坐以待毙。华定(宋卿,职务不详)、华亥兄弟与向宁商议:“再这样下去,早晚都得死在国君手里,咱们何不先发制人呢?即使失败了还可以流亡,流亡总比死要强些吧。”三人谋划已定。
前522年初夏,华亥对外诈称得病,宋是礼仪之国,执政生病,群臣自然要来探望,包括元公的那帮兄弟(群公子)。公子们一到华府,立即被抓,落网的有公子寅、公子御戎、公子朱、公子固、公孙援、公孙丁,以上六人均为平公的兄弟、堂兄弟,以及向氏家族中投靠国君的向胜、向行。6月9日(丙申),华亥们一不做二不休,果断杀死六名公子公孙,向胜、向行也被扣押在华亥家的仓库里。元公闻讯,亲自赶到华府为公子们求情,不但遭到拒绝,自己也被华亥扣了下来。
但接下来,华亥也没敢把事情做到极至,而是采取了折中的办法。最后是君臣们达成协议:元公保证维护三人的既得利益,三人则继续效忠于国君。16日(癸卯),元公提供自己的大子栾以及栾的母弟辰、公子地三名公子被送来做人质,平公则带走华亥之子华无戚、向宁之子向罗、华定之子华启三人做人质,君臣盟誓之后,权且相安无事。
在宋国,国君的力量还是雄厚的,还有一些国君的亲信漏网。这次突然袭击,以公子城(字子边,元公亲弟)为首的八人出奔郑国,不久,公子城返回国内,纠集力量起来反击,但随即在鬼阎(在今河南省西华县东北)被华亥、向宁击溃,公子城投奔晋国。其余七人仍留在郑国,这七个人分别是:元公的堂兄弟公孙忌,子罕之孙乐舍,司马(强),向戌之子、也就是向宁的两个哥哥向宜、向郑,刚刚流亡过来的楚国太子建,以及小邾国的公子郳甲。
与国君结盟不久,华亥就深感后悔而叫苦不迭了。既然还承认国君的地位,还答应去继续辅佐他,那么以臣子而扣押国君的人质,这人质还包括大子——未来的国君,华亥面临的政治压力和舆论压力可想而知。
且不说将来大子即位后自己以及的家族能否在国内安身,单看眼下,互相扣留人质,就根本无法让人觉得这是正常的君臣关系,均臣的名分压得华亥几乎要窒息了。为了尽力消除负面影响,华亥与妻子每天都是自己先盥洗干净,伺候人质用餐以后,自己才敢去吃饭。现在,三名人质成了捧在华亥手中的烫手山芋:拿不住也放不下。相反地,元公的处境是越来越主动了,他也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每天都要和夫人跑到华府,亲眼看这儿子们吃完饭才肯回去。这一招实在是厉害,不仅让华亥感到压力巨大,也是在天天提醒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宋国臣民:看啊,我们国君的儿子都做了臣子的人质。这样一来,华亥夫妇做出的臣妾姿态也就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了。华亥觉得越来越招架不住,就想把人质放回去,但向宁反对:“就是因为信不过国君才拿他儿子做人质的,放回去,咱们也就离死不远了!”
华亥还忽略了更要命的一条:国君是个“无信”的人,与臣子结盟,元公完全是出于自保的权宜之计,所谓盟约,在元公那里是没有任何约束力的,一旦缓过气来,随时可以撕毁,毫无心理障碍可言。现在,形势越来越主动,元公自然就想着对付华、向两家了。对付实力雄厚的对手,元公还需要构建一个统一阵线,他知道,各大世卿家族内部也并非都是铁板一块,而国君的名分,本身就代表着无上的尊严和号召力。向宁作乱,他的哥哥向宜、向郑以及族人向胜、向行就站在自己一边,但这四人或被捕或流亡,一时指望不上了。华氏也是如此,华亥作乱,而华亥的族人,年高望崇的大司马华费遂却忠于国君。元公找到华费遂,请求他帮自己驱逐乱臣,华费遂担心:“为了国君,臣不敢惜死。可万一他们把太子、公子杀害了,您不就更难受了吗?但如果您一定要干,我也只能坚决执行您的指示。”元公现在是铁了心了:“孩子们的死活是他们命里注定的,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了!”
前522年10月,君臣双方维持了100天左右的和平宣告结束。元公孤注一掷,率先杀死手自己中的人质,随即攻打华、向两家,华亥、华定、向宁措手不及,仓皇逃往陈国。临行前,向宁要杀死元公的大子,被华亥制止:“因为冒犯国君而逃亡,再杀死国君的儿子,哪国还肯收留我们呢?况且,把他们留下还有用处。”华亥把人质交给自己的庶兄、少司寇华牼:“你年纪大了,无法再出国去事奉别人,你把三个公子交还国君,一定能够免罪。”
华牼也做得漂亮,没有找元公谈任何条件,直接派人把三位公子送进宫,自己扭身出门,要去流亡。元公很感动,赶紧过来拉住华牼的手:“我知道你是无罪的,回来吧,我恢复你的职位。”
作为平定内乱的首功之臣,华费遂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华费遂生了三个儿子:华貙(子皮)、华多僚、华登。小儿子华登就是乱臣的死党,这次也流亡到吴国去了;长子华貙是国家的少司马,次子多僚担任御士,为国君驾车,两人关系极差,根本搁不到一块去。作为一位老人、一个父亲,最伤心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
华多僚是元公身边的心腹,不停地诬陷着自己的哥哥:“华貙准备接应那些流亡的乱臣回来!”元公一开始不信,听得多了,也就怀疑起来,但他不忍动手:“为了我,你父亲已经抛弃了一个良(能干)子(指华登)。即使你说的是真的,(寡人)要死要流亡,也是命中注定的。我不能再让华貙也去流亡了。”多僚一看元公有点相信了,继续拱火:“如果实在不忍心让家父伤心,那您自己就早点流亡国外去吧。只要能够保住性命,就不要怕流浪远方。”这么一说,元公倒真的害怕起来,连忙派出自己的一个贴身侍者找到华费遂的心腹宜僚,请宜僚喝酒,请宜僚把情况告诉华费遂。华费遂一听就反应过来,伤心欲绝:“一定是多僚捣的鬼!生下这么个奸佞的儿子,又不忍杀死他,我自己也老而不死,现在国君又下了命令,我还能怎么办呢?!”华费遂只得与元公密谋,准备让华貙到孟诸去打猎,趁机赶他出国。
事情进行得极其严密,本来不应该发生意外。但元公觉得很对不住华貙,就赐宴款待他,还给了丰厚的馈赠,连华貙身边的随从也得到赏赐。过了几天,又是父亲华费遂宴请、馈赠、赏赐。华貙的部下张匄觉得蹊跷,就提醒华貙:“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华貙觉得有理,知道父亲事事不瞒宜僚,就把他找来,剑加脖颈逼问,宜僚害怕,只好说出了内情。张匄当时就要去杀多僚,但华貙最后还是决定忍耐:“父亲年纪这么大了,阿登的逃亡已经给了他那么大的打击,我怎么能再打击他一次啊,咱们还是流亡去吧。”
前521年5月14日(丙申),也就是华貙准备流亡的日子,他带手下来到大司马府,想见父亲最后一面,不料正碰上华多僚为父亲驾着车准备上朝。小人得志,难免眉飞色舞,言语张狂,旁边的张匄实在忍无可忍,与主人华貙以及同事臼任、郑翩一起动手杀死了华多僚。事到如今,华貙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干脆劫持父亲一道起事叛乱,同时派人去招那些流亡在外人。
20日(壬寅),去年叛乱的华亥、华定、向宁率领党羽返回国内。两股力量里应外合,宋国都城及周遍地区立刻陷入一片混战之中。元公赶紧命令新任执政乐大心与丰愆、华牼率军抵御,在都城郊区的横城拦截叛军。华氏势力很快攻占都城郊外的卢门,以南里作为根据地继续进攻。乐大心与丰愆、华牼节节后退,6月19日,政府军修缮旧鄘城和桑林的大门就地坚守,勉力支撑危局。当时诸侯的都城并非如后世那样只是方方正正的一个,而是由许多相互独立的小单元散落,拱卫着一座较大的国君之城,如南里、横城、旧鄘、桑林都是如此。因此,政府军方面才得以撤退和喘息,避免了迅速崩溃的噩运。
这场风波是元公自己的错误铸成的,等于逼迫臣子反抗,民心不利,乱军斗志高昂,危机也就比去年要严峻许多。
宋国的内战从盛夏持续到初冬,战局丝毫不见有明朗的趋势。10月,流亡吴国的华登搬来吴军支援华氏,向都城攻来;而宋国朝廷也迎来了自己的援军:齐国大夫乌枝鸣领着齐军助战来了。
吴军向以善战著称,此次来势汹汹,齐、宋联军有些含糊了。宋国的厨人濮挺身而出:“《军志》上说:‘先发制人可以摧毁对方的意志,后发制人要等待敌人的疲惫(先人有夺人之心,后人有待其衰)’。我们何不先发制人,趁对方长途劳累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机主动出击?如果放任他们进来站稳,华氏的力量就更强大了,到时候后悔也就晚了。”联军采纳这个建议,冬10月17日(丙寅),齐、宋联军迎头痛击,吴军大败,吴国派来的将领公子苦雂和偃州员也做了俘虏。华登毫不气馁,收拾吴军残部再战,又将联军打得大败。看来吴国士卒果然是虎狼之师,只是两位带并的主帅无能罢了。而华登的确是华氏家族的“良子”——乘胜进逼,宋军陷于心理崩溃的边缘。
这次失败的打击是沉重的,元公最知道华登的本事,准备弃城逃跑,关键时刻,又是厨人濮出来打气:“臣是个小人,只知道为您卖命,没本事送您出亡,请您稍微等一下。”随即在军中巡行鼓动:“愿意为国君战斗的,把军徽举起来!”众人受到感染,纷纷高举军徽。这下元公也来了精神,在杨门召见士卒,并亲自走下来巡视部队,高声鼓励:“国家亡了,国君死了,也将是诸位的羞耻啊,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罪?!”齐国的乌枝鸣将军也斗志昂扬起来,建议道:“以寡敌众,莫如大家一起拼命;要让大家一起拼命,莫如撤消防备。眼下正是敌众我寡的时候,让我们丢掉长兵器,一起用短剑去格斗吧!”几番鼓动之下,这支残兵居然又变为一支敢死队。敢死队立即掉头向敌人扑去,吴军刚刚得胜,也正是斗志干云的时候,双方展开了第三次、也是最惨烈的肉搏战。最终还是齐、宋联军的拼命打法占了上风,吴军退却,联军追击,厨人濮用战裙裹起一颗人头奔走呼叫:“华登被杀了!!”吴军斗志顿时崩溃,在新里(也在都城附近)被杀得大败。华登只得收拾残兵进入南里,与华亥会合。
新里之战的胜利,基本扭转了政府军的颓势。
进入11月,战事进一步朝着对元公有利的方向发展。4日(癸未),前年逃亡晋国的公子城搬来救兵,统帅这支援宋联军的主将是晋国中军佐荀吴,将领还有齐国的苑何忌、曹国的翰胡、卫国的公子朝。这样一来,宋元公信心大增,立即催动大军攻打叛军的老巢——南里。11月7日(丙戌),双方在南里附近的赭丘开战。
混战之中,宋国判党、吕邑长官华豹正好碰上公子城,公子城败退,华豹大喊一声:“阿城,有种的站住!”公子城大怒,掉转战车杀回来,正要搭箭上弦,看见华豹已经将弓拉满。公子城只好祷告:“平公(公子城之父)啊,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吧!”华豹弓弦一响,箭从公子城和车右向宜之间飞过。公子城大喜,刚要回射,华豹那边又已经拉开弓了。公子城大骂:“不让还手,真不要脸!”华豹一听,果然把箭取下。公子城随即一箭射去,华豹登时毙命。华豹的车右张匄立刻从车上抽出殳——一种类似于长柄大椎的长兵器——跳下战车扑了过来,公子城又是一箭,将张匄大腿射断,张匄趴在地上,一殳将公子城的战车横木砸折,公子城赶紧再补一箭,张匄这才毙命。华豹车夫干犨请公子城也给自己一箭,公子城说:“我会在国君面前为你求情”。干犨谢绝:“不和同车占有一起牺牲,就是最严重的违反军纪。违反军纪跟随你,国君会用这样的人吗?您还是快点吧!”公子城无奈,只好再将干犨射死。
这一战,华氏的军力本来就是弱势,战略思想又不统一,比如:刚布阵时,郑翩本来想想摆成灵活机动的鹳阵,他的御者却想摆成严谨规矩的鹅阵。这样一来,就更无胜算了。赭丘之战,华氏大败,最后的大本营——南里,被联军团团围住。
这下,轮到叛军首领华亥绝望了,他想起当年晋国的栾盈,因为不甘心被驱逐,潜回国内发难,最终还是被晋国人歼灭了。越想越难受,来见华貙,华亥捶着胸口大喊:“现在咱们成了栾氏啦!”华貙倒是镇定得多:“你别在这儿危言耸听!再顶一下,实在不行,逃亡还是有把握的!”随即派华登到楚国搬兵,华貙亲帅十五乘战车、七十名步兵闯出重围,兄弟两人在睢水边吃了一顿告别饭,华貙洒泪送弟弟南下,自己又回头杀入南里。
华登到了楚国,楚平王立即同意援助,派薳越率楚军迎接华氏。大宰犯劝阻:“诸侯之中,只有宋国人还在事奉自己的国君,现在又发生了权臣争国的叛乱。您还要舍弃君主而资助叛乱的臣子,这不大妥当吧?”平王回答:“你说晚了,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此次宋国的内战,确确实实是达到了搅动天下的地步,当时天下兵力最强的晋、楚、齐、吴四国,居然都牵扯近来,尤其滑稽的,是吴、楚两个多年来势不两立的仇敌,居然都站在支持华氏的同一条战壕里。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宋国君臣双方打了个难解难分;现在各自的援军又是势均力敌,真动起手来,胜败权且不论,宋国经得起这样的灾难吗?
宋国自然经不起天下雄兵在自己的领土上斯杀,而此时天下精兵也不愿意为一个宋国去殊死搏斗了。公元前520年春,楚国的薳越提出一个折中方案,派人与宋元公商量:“寡君听说您的叛臣让您忧心,这岂不是贵国宗庙的羞耻?希望您能把他们交过来,寡君替您惩罚他们。”元公眼看胜利在即,自然不甘心功亏一篑:“我无能,不能取悦于自己的父兄,还让君(楚平王)替我们担忧,前来传达命令。但敝国现在君臣争斗不止,如果君一定要说:‘我就是要帮助臣子’,我们也只得遵命。人们常说:‘莫从乱家门前过(唯乱门之无过)’。如果真要赐恩保护敝国,那就请不要为奸人撑腰,以鼓励那些叛臣,这是我由衷的期望。希望君再认真考虑一下!”
元公的辞令理直气壮,楚国方面也深感为难。但晋、齐、曹、卫联军的首领们一商议,大家一致认为:“如果华氏看到没有出路而拼死挣扎,楚国人恼羞成怒而奋力作战,对我们大家都没什么好处。不如把华氏交出去,让楚国人有点成就感,那样他们也就不会为难宋国了。为解救宋国而来,这样做又等于为宋国除了害,我们也算功德圆满了。”于是联军代表找到元公,坚决请求放走华氏。面对这种情况,就是一万个不愿意,元公也不敢再强硬下去了,只得答应。2月21日(己巳),华亥、向宁、华定、华貙、华登、皇奄、伤省、臧士平等一干臣子出奔楚国。晋、楚、齐、吴、曹、卫六国随即撤军。一场为期三年,牵动天下的内战终于宣告平息。
三年的内战,总算挤走了一帮世卿,宋元公得以重新安排六卿人选:公孙忌为大司马,边卬为大司徒,乐祁为司马,仲几为左师,乐大心为右师,乐挽为大司寇。
其中公孙忌、边卬是平公的堂兄弟和兄弟,乐祁、仲几、乐大心、乐挽是传统世卿。这样一个新旧贵族结合型的班底,基本平衡了双方的利益,元公的初始目的也算部分得以实现,尽管代价是如此的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