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1-24 15:54
宝山话(嘉定东乡话),以“流摄洪音与灰韵都读[ʌɪ]”的语音特征为划分标准,是指分布于上海市宝山区中北部和嘉定区东部(南翔、曹王、马陆东、戬浜东、华亭东、桃浦西、江桥北、封浜北)以及太仓浏河镇塘南部分村落的一种吴语方言,因主要分布于宝山区,常被称为宝山话,在嘉定的部分被称为嘉定东乡话(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宝山县是1724年从嘉定县析出的,故整个宝山县都可视为嘉定东乡),二者本质上是同一种方言。
宝山话属于汉藏语系-汉语族-吴语-太湖片-苏沪嘉小片-太仓方言大区-嘉定方言区。
根据各地方言之间异同点,可以认为苏沪嘉小片有苏州、嘉兴、上海市区、松江、太仓几大类方言区域。苏沪嘉小片东、西两半部有一项主要的差异,东半部的方言谈韵(见系)、覃韵与寒韵不押韵,简单地说就是“见系一等字区分咸摄与山摄”。以“安”“庵”两字为例,将苏沪嘉小片22县市主城区方言的发音罗列如下:
可见,“安”“庵”不同音的方言主要分布在旧松江府与太仓直隶州辖境,故基于这一特征可统称为“松太方言”,包括松江、太仓两个方言大区。太仓方言大区基本位于旧太仓直隶州与苏州府辖境,分为太仓、嘉定、常熟、崇明四个方言区。其中,嘉定方言区大多“含”=“盐”≠“寒”、“感”=“敢”≠“赶”,桓韵(帮组、见系)、谈韵(见系)、覃韵与盐韵押韵。
(注: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的《上海通志》将上海地区方言分为“市区方言区”、“松江方言区”、“嘉定方言区”、“崇明方言区”、“练塘方言区”。市区方言为近代融合苏州嘉兴方言形成。上海市区老派仍被归类为松江方言区。)
嘉定方言语音上的主要特征有:
1、谈韵见组、覃韵与盐韵押韵,不同于寒韵(疑母除外)。 “含”=“盐”≠“寒”、“感”=“敢”≠“赶”。(类崇明、青浦、金山。)其中谈韵见系与覃韵未颚化,与盐韵对立。“感[kɪ]”=“敢[kɪ]”≠“检[ʨɪ]”。
2、桓韵(帮组、见组、影晓匣)与盐韵押韵。(类崇明、青浦、金山。)“冠”、“款”、“欢”等部分字两读,另一读与灰韵押韵。其中“判”字只有一读,只与灰韵押韵。罗店音这类字只有与灰韵押韵的一读,与盐韵不押韵。
3、寒韵端组、精组部分字“单”、“摊”、“蛋”、“伞”与见组、影晓匣押韵。影母的“晏”同。(类崇明。《广韵》“晏”字有翰韵、谏韵两读,此读音源自翰韵。)
4、咸山摄三四等开口除极个别外,音皆为[ɪ],包括知组、照组、日母的“占”、“闪”、“染”、“展”、“缠”、“扇”、“然”等字。
5、仙韵合口(见组、喻母除外)音[ɪ]。“全[zɪ]”、“专[tsɪ]”、“船[zɪ]”、“软[ŋɪ]”。
6、大部分地区流摄洪音与灰韵押韵。其中灰韵的“碎”、“啐”、“罪(~过)”例外,与咍韵押韵。部分地区灰韵端系与灰韵帮见系不押韵,但灰韵端系与流摄洪音押韵是全部具备的。“豆”=“队”。(类太仓。)
7、流摄细音读撮口,音[y]。“九”=“举”。(类太仓。)
8、假摄二等(见组开口除外)、三等(照组)与寒韵(见组、影晓匣)押韵。“丫”=“安”。假摄三等开口的“社”“者”例外,音[ɪ],这可能是一个文读音层次。
9、蟹摄一等开口咍韵、泰韵与一等合口灰韵、泰韵不押韵。其中咍韵的“猜”例外,与灰韵押韵。(“猜”字的这种例外情况,在吴语区较普遍。)
10、止摄(见组开口、精组、知组、照组除外)读音两分。其一为齐齿,音[i]。其二与灰韵押韵。“眉”、“亏”、“跪”、“喂”、“龟”、“尾”、“鬼”等字白读为前者,文读为后者。
11、臻摄见组不分开合,“军”=“巾”[tɕiŋ]。
12、声母[ŋ]可与带[u]介音的韵母相拼,“危”“魏”等字声母为[ŋ]。(类崇明。)
(以上特点中,有些未将罗店音这种特殊情况考虑在内,具体差异详见后文。)
其中的第6点,流摄洪音与灰韵押韵,尽管嘉定方言各地都押韵,但发音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有都读[ə]的,有都读[ɯ]的,还有都读[ø]的,由此衍生出嘉定方言的各种口音,其中,流摄洪音与灰韵都读[ʌɪ]的即为宝山话(嘉定东乡话),这也是松太方言中仅有的一种将流摄洪音读成双元音的方言。
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赵元任先生在1928年出版的《现代吴语的研究》一书中,记录了宝山的罗店、霜草墩两个方言点,在其标注的吴韵“ei”及“ou”下,宝山罗店、宝山霜草墩方言点均读作[ʌɪ],可见在1928年宝山话已经作为独立的口音而存在。
按目前的行政区划,宝山话(嘉定东乡话)分布于宝山区的友谊路街道、吴淞街道(蕰藻浜以北)、杨行镇、月浦镇、罗泾镇、罗店镇、顾村镇、大场镇(红光村(北部)、葑村村(西北部))、宝山城市工业园区,及嘉定区的南翔镇(全部)、马陆镇(樊家村、包桥村、北管村、李家村、陈村村、大宏村、大裕村)、徐行镇(原曹行镇所辖各行政村)、华亭镇(金吕村(东部)、联三村(东部)、联一村)、江桥镇(太平村、火线村、红光村(北部)、星火村、先农村、江丰社区(北部)),普陀区的桃浦镇(部分村落)以及太仓市的浏河镇(浏河塘以南接壤宝山罗泾的部分村落)。要注意的是,宝山话的西界与宝山嘉定的区界不重合,而是在区界偏西一点的位置,界线的划定以流摄洪音及灰韵字是否读双元音为标准。
通行宝山话的集镇主要有:宝山、罗店、南翔、杨行、吴淞、月浦、刘行、顾村、曹王、盛桥、长浜、陈行、广福、陈家行、潘桥、洋桥、川沙、新镇、塘桥、杨家油车、吴家巷、沈家桥、胡庄、潘家桥、漳浦、大桥头、毛家、木杓、炮台湾、施相公庙、泰兴桥、霜草墩、束里桥、申家楼、包家楼、赵家巷、桂家桥、寺前宅、湄浦桥、陈巷、狮子林、小红庙、南王宅、店桥、浦家桥、郎中庙、王家桥、永明桥、高家桥、护民桥、墅沟桥、金家弄、怀桥、沈巷、马泾桥、积福桥、石垒桥、大宏、新丰、新裕、翔东、小南翔、萧泾寺、蔡家弄、马家弄、俞家村、施家村、严家宅、王家宅、西钱家溇、东钱家溇、十年宅、苏家塘、美兰湖。
蕰藻浜以南地区的方言与宝山话不同(蕰藻浜南沿岸小部分地区除外,新槎浦以西除外),不在本词条的介绍范围之内。
人口流动对方言的影响
宝山城的前身为“吴淞江守御千户所城”。原建于明洪武十九年(1386年)的所城早已坍入海。现存的所城始建于明嘉靖十六年(1537年),初为土城,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改用砖石筑新城。清雍正二年(1724年),析嘉定县东境置宝山县,初与嘉定县同城而治,雍正三年(1725年),迁宝山县治于今址,遂成为县城。
宝山城是一个因军事目的而建的城池,原先并不是十分发达,虽然已成为县治所在,但长期以来其人口规模远不及县内各大市镇,仅与广福、彭浦之类的小集镇相当。一直以来,罗店是宝山第一大集镇。
早期,有不少苏北船民生活于城区的河道内,如今他们的方言已深受吴语影响,常用苏北口音表达吴语词汇。解放后,由于工业部门的建设与生产,全国各地的移民涌入宝山城区,上海市区来的人远多于原住民,因而形成了淞宝地区上海话与宝山话并存的局面,且宝山话处于弱势。在宝城新村、临江新村、宝钢新村、密山新村等老城区一带的居民小区,宝山话母语者约占五成。实际情况更为复杂,有些人同时掌握上海话、宝山话二种方言,有些人有混合口音,此外还有操其他外埠口音者。
宝山话中的杨行音系
([əŋ əʔ]接近[ẽ̞ e̞ʔ],)
宝山话内部差异不大,以上音系适用于蕰藻浜以北绝大多数地区。仅个别地区有些许不同。
罗店镇上的语音在某一韵上较为特殊,与周边乡村皆不同。上述音系中一部分[ɪ]韵的字,在罗店读[ʌɪ]韵,如“船、暗、战、半”。而“钱、烟、戬、变”这类字不论罗店还是其他地方都读[ɪ]韵。上述音系中的[uɪ]韵在罗店话中不存在,全部并入[uʌɪ]韵。故“庵=欧”、“盘=陪”、“官=规”。《罗店镇志》上说,罗店成镇过程中,安徽来的人占很大比例,因而造成了这一特点。据查,罗店话“庵=欧”这一独特的音韵分合特点与安徽广德、郎溪的方言(属吴语太湖片毗陵小片)一致,可能与之有关。不过,罗店以外,一小部分字也有类似于罗店音的读法,例如“管、冠”可读[kuʌɪ]或[kuɪ]。
洋桥的语音“夫≠呼”,“冯≠红”。
除地域差异外,宝山话还存在年龄差异,表现为一些年轻人受普通话影响产生了错误的发音。
宝山话作为一种吴语方言,和大多数吴语一样拥有较为复杂的连读变调。
双字词变调
宝山话中的双字词可大致分为8种声调。(435和45、213和23不做区分。)
前字的单字调为阴舒声调(阴平、阴上/去)时,该双字词的声调依据前字的单字调可分为阴平式(55+22)、阴上/去式(45+52)。前字的单字调为阴入声调时,该双字词的声调依据后字的单字调可分为平/入式(44+52)、上/去式(44+435)。(当后字的单字调为上/去声时,以上4种声调有混用现象,可能是嘉定方言上、去声调合并的后遗症。)
前字的单字调为阳舒声调(阳平、阳上/去)时,该双字词的声调依据后字的单字调可分为平式(22+52)、上/去式(23+22)、入式(213+52)。前字的单字调为阳入声调时,该双字词的声调仅有阳入式(22+213)一种。
实际上变调并没有严格的规则,基本是按照习惯来读的,比如“归去”有的发音人读45 52(与“天气”不同),有的发音人读55 22(与“天气”同)。
第一人称单数为“我”[ŋ̍]、复数为“伲”[ȵi],第二人称单数为“侬”[noŋ]、复数为“㑚”[näʔ],第三人称单数为“伊”[i]、复数为“渠达”[ɦi däʔ]。
口语中会视情况在每个人称前加上“这”[ze̞ʔ](源自“是”字)表示强调,上表中省略。
近指[de̞ʔ]、[dɪʔ]、[ze̞ʔ],可写作“这”,源自“是”。远指[ɪʔ],可写作“一”,源自“伊”。
若非必要,往往省略方位指示代词,比如主语是一棵树,会说“颗树……”。
常用“啥”[sɑ]、“何”[ɦɑ]。“何(里)”用法相当于普通话的“哪”。
询问地点时,用“何里浪”[ɦɑ li lɒ̃](“浪”为阳平调,下同),“里”有时省略。亦称“何头”[ɦɑ dʌɪ]。
询问人时,称“?人”[hã ȵiŋ],前字不明。
询问数量时,称“几许”[tɕi hɤ]。
[aʔ],“可”。例:“干可这侬[kɤ äʔ ze̞ʔ noŋ̍]?”意为”这个是不是你?“该词常置于动词前,但亦可独立成句。例:“干这侬,可?”意为“这个是你,吧?”该词后的动词如果是“是”,常省略“是”。
[ã],“可曾”的合音。置于动词前。
[väʔ],“弗也”的合音。置于句末。
[maʔ],“未也”的合音。置于句末。
表示“马上”称为“遂”[zʌɪ]。“遂”和“就”[zy]作为副词通用,“遂”更常见。
表示时间久的副词叫“昶”[tsʰã],如“吃了很久”叫“吃昶吃昶”。
“正在”称“勒浪”(“浪”声调阳平)。
表示程度极深,用“透”[tʰʌɪ]后置。表示程度较深,用“完”[vɪ]后置。“大透”,很大;“大完”,挺大。“×透”可以重叠使用,说成“×透×透”,程度更深。
“透”可用于否定形式“不……透”,如“不大透”,意为“不太大”。否定形式下“透”不使用叠词。
“竟”[tɕiŋ],用于比“×透×透”程度更深的情况,称为“竟×透×透”。
表示程度刚好,称为“够数”[kʌɪ sɯ]。
表示“就(是)、就(可以)”称为“遂”[zʌɪ]。“遂”和“就”[zy]作为副词通用,“遂”更常见。
表示“皆、俱”称[tʰoʔ](音同“秃”),是“通”的促化读音。
表示“仅仅”称为“单”[tɤ],或称“单清”。
“总共”称“共总”。
[ʔve̞],即“勿”。部分地区读[ʔvɪ]。
[ʔve̞ŋ],即“朆”,“勿曾”的合音。部分地区读[ʔviŋ]。
(以上两个词的读音分布没有对应关系,比如用[ʔve̞]的地区可能用[ʔve̞ŋ],也可能用[ʔviŋ]。)
(此词的用法相当于普通话的“没有”。但是,普通话的“没有”既可作副词又可作动词。宝山话“勿”“朆”只作副词。)
表示“否则”,称“一般”[ɪʔ pɪ]。
表示“只不过”,称“只便可”[tse̞ʔ pɪ kʰɯ]。
表示“等到”,称“待”[tʌɪ]。
表示“如果”,称“若然”[zoʔ zɪ]。
“和”称“佮”[tʰe̞ʔ]。
“比”称“傍”。
“在”称“勒浪”。
表示能力厉害,称“着力”[zäʔ lɪʔ],表示其他程度的厉害,称“足力”。
表示人积极参与称“着劲”[tsäʔ tɕiŋ]。表示人或事纠缠,称“缠”[zɪ]。
表示“小气”称“麻”[mɤ](本字待考),小气鬼即称“麻鬼”[mɤ tɕi]。
表示“节约”称“巴结”[pɤ tɕɪʔ]。
表示“美”称为“趣”[tsʰi](本字不确定)、“出客”;“丑”称[pʰɤ]。
形容人穷凶极恶,称“恶形恶状”。
表示“多余”,称“豁脱”[faʔ tʰe̞ʔ],例:脱伊讲豁脱个(跟他讲话是多余的)。
表示“顽皮”或“精神”,称“离缠”[li zɪ]。
表示“顽皮”,称“贱”[zɪ]。
表示动作慢、做事不爽气,称“涕拖”[tʰi tʰɑ]。
表示“过去”称为“曾者”[tse̞ŋ tse̞],前字不确定。
表示方位(东西南北前后左右上下里外)的极限,用“直”[zäʔ]前置。
表示“做”和“使”的常用动词,南部音[hã],北部音[hɒ̃]。本字可能是“行”。和“做”不同之处在于,该词不但可以替代行为动词,还可以作为状态动词。如“[hã]干囡困”,意为“让这孩子睡觉”。
“无”[m],表示“没有”。及物动词。常用“无啥……”。也有如“无清头”、“无心想”这种固定词组。
“没”[ʔme̞],表示“没有”。不及物动词。
表示“推”称为“搀”[tsʰe̞],“拔”称为“捭”[pʌɪ],“扭转”称为“别”[be̞ʔ],“蹬”称为“垫”[dɪ],“调节仪器”、“调台”称为“革”[kaʔ]。
表示“抬头”称[ŋɒʔ](音同“岳”),是“昂”的促化读音,常用表达如“头昂朝天”、“头昂起来”。鱼在水面上透气称“昂水”[ŋɒʔ sɿ]。表示“低头”称[tsɿ],本字可能是“低”或“祗”。
表示捡拾的动作,有一个字念[ŋe̞ʔ],音“月”,本字不明。“抓阄”叫“月鸡蛋”(实为“阄团”,与“鸡蛋”同音)。
表示“吃”有两种,存在地域差异。北部(如罗店、罗泾)地区称为“吃”[tɕʰie̞ʔ],南部(如杨行、顾村)地区称为[tɕʰioʔ],音同“缺”,本字不明(一般认为“吃”就是本字)。
表示“啃食”称为“牙”[ŋɑ]。
表示回家称“归去”,表示回头、转身称“回转去”,表示折返称“回归去”。
表示“敲定、商量”称“整定”。
表示“遗失、浪费、夭折”,都可以称“豁脱”[faʔ tʰe̞ʔ]。
表示“裂开”称“崩脱”。
动词“叉”[tsʰɤ]的含义较多。表示“打麻将”,称“叉麻将”;表示“穿马路”,称“叉马路”。
“嗅”的白读音是[he̞ŋ]。
“吻”的白读音是[miŋ]。
表示“个”的常用量词,音“干”[kɤ]。本字可能是“干”。与“个”不同之处在于,该词只用于表示人的数量,其他表示“个”的情况用“只”[tsäʔ](只)。如:“一只问题”、“一只洞”。
表示不定的数量,用“些儿”[siŋ],此处“些”与“儿”合为一个音节,音同“星”。北部亦读[tʰiŋ]。
“排”[bɑ]加在名词之前,表达“一类”、“一行”、“一些”等含义。
“短寿”[tɤ zʌɪ],指寿命短的人,作詈语用。
撒娇称为“狂”[dʑiɒ̃]。形容撒娇状,叫作“发狂劲”或“发狂”。(类太仓)
表示肯定,称“着”“来事”,意思相当于普通话的“行”、“可以”。反之则称“弗着”“弗来事”。
“工作”称“生为”[sã vʌɪ]。(相当于附近地区说的“生活”,后字待考。)
“面积”称“围圆”[vʌɪ ɦiɤ]。
上午称“上昼”,中午称“日中”,下午称“下昼”。晚上称“夜头”。
日光照射下阴影边缘的红外线称为“日影”。太阳光称为“日旺”。
表示“……的时候”称“……[doŋ]”。固定搭配:“半夜把[doŋ]”,意为“大约半夜的时候”;“夜快[doŋ]”,意为“快到夜晚的时候”(即傍晚)。
手指称“节头骨”[tsɪʔ dʌɪ kɯe̞ʔ],脚趾称“脚节头(骨)”,指甲称“节甲子”。
围裙称“饭单裾”[ve̞ te̞ kʌɪ]。
玉米称为“番麦”,玉米粒称为“番麦籽”。荸荠,东部称为“地栗”[di le̞ʔ],西部称为“地梨”[di li]。蚕豆称为“寒豆”。芋称为“芋艿”[jiŋ nɑ],其中“芋”字儿化而带了鼻音。番薯称为“番芋”,“芋”音[ji]。
“姊妹”[tsi mʌɪ]可表示姐妹、兄妹、姐弟。“弟兄”只表示兄弟。
遇生育儿女、乔迁新居等,民间会制作一种蝴蝶形状的油炸点心,叫作“巧”(音同“烤”)[kʰɔ],即“巧果”之意。(类崇明)
农村地区逢婚丧嫁娶时,给村宅里的亲戚、邻居送的糖、粽子、巧、红蛋[ɦoŋ dɤ]、蛋糕[dɤ kɔ]、定胜糕等小点心,统称为“囡食”[nɤ ze̞ʔ]。
“大扫除”称为“掸檐尘”。
“口罩”称为“嘴套”。
“碗”根据大小的不同有不同的名称,由小到大依次为:“汤盅”、“公碗”、“大碗”。
“垃圾”读作[lɑ si]。老派有读[le̞ʔ se̞ʔ](音同“勒塞”)的,现已不用。“垃圾”[le̞ʔ se̞ʔ]可用作詈语,如:垃圾棺材。
小孩子叫“小把戏”[siɔ pɑ ɕi]。
男青年叫“后生家”[ɦʌɪ sã kɑ]。
女青年叫“丫头家”[ɤ dʌɪ kɑ]。
“猫”一般读[mã],这可能是“猫”的儿化音。(类上海市郊、浦东)
打麻将叫“叉麻将”[tsʰɤ mɤ tsiã]。“麻雀”也叫[mɤ tsiã],即“麻将”之音。“雀”本音[tsiɑʔ],“雀”读成“将”是“雀”的儿化音。
乌鸦叫“老鸦”[lɔ ɤ]。刘行老街北首有一自然村名“老鸦窠”,且有一河流名“老鸦浜”,由于方言“安”“鸦”同音,遂雅化为“老安”、“老安浜”。鸬鹚叫做“水老鸦”[sɿ lɔ ɤ]。
“桂”在本地传统地名中读[tɕi]。民国的《宝山县志》便有记载:“桂家桥,俗呼‘桂’读若‘季’。”(桂家桥在今江杨北路泰和路口东南。)今杨行镇有“桂家木行(桂介木)”、“桂家宅”等地名,“桂”音[tɕi]。这种读音现象在蕰藻浜以南也有,如张庙的“桂巷”。姓氏“桂”亦读[tɕi]音。
湄浦村,“湄”音[ȵi]。
“羌”在一些本地地名中常读作[tɕʰiɒ̃],如“羌巷”、“羌家浜”。或因羌姓源自匡姓(他地“羌”姓读音亦有受“匡”字读音影响的例子)。另外,“腔”字有[tɕʰiɒ̃]的文读音。
“月”字有白读音[ŋe̞ʔ],用于“月亮”、“月饼”、“月浦”(地名)等词汇及各月份名称中。
南翔传统江南园林“古猗园”,读[ku dʑi ɦiɤ]。
“蕰藻浜”的“蕰”读“温”(源自《广韵》中的魂韵),“藻”读“草”(俗音)。
嘉定的简称“疁”,读[lʌɪ]。“娄塘”的“娄”字,读[ly]。(民间谚语:金罗店,银南翔,教化嘉定食娄塘,武举出勒徐家行,吃煞曹王庙,冷落潘家桥。)
宝山本地地名中的“滩”一般都读[tʰɤ]。
地名中的“家行”两字,常连读为[kɒ̃],如“陈家行”“陆家行”读似“陈港”“陆港”。
宝山地区地处江南水乡,其传统民居具有地方特色,称为“绞圈房子”。建筑的房间、部件都有专门的名称。另外,衡量建筑的规格和房间的大小时,也要使用一些特定的词汇。
居中大门是“墙门间”,其所在的一排房子叫“前埭”。整个宅院三面或四面围有房屋,中间是“庭心”,又称“天井”。与大门相对的坐北朝南的一排房子叫“后埭”,庭心东西两排房子叫“穿堂”或“厢房”。后埭中间的房间为“客堂”。客堂或墙门间左右两边是“次间”。客堂与次间相通的门叫“腰门”。置于房屋中间,将一间房屋隔成两小间的板叫“裙板”。
厨房叫“灶间”。
一排房屋叫作“埭”,一排房屋的房间数叫作“开间”,桁条数用“路”或“路头”表示,每块面砖的长度叫作“豁”(1豁≈22cm)。“埭”、“开间”、“路”和“豁”用来衡量建筑的规格和房间的大小。
翘脚骡子走路——路颠(罗店)
丝瓜勿采——大长(大场)
汤罐无水——爆碎(宝山)
香瓜勿采——拾破(月浦)
老母羊抬轿一羊扛(杨家行)(“家行”两字连读似“扛”)
驴子直脚——驴踮(罗店)
贼偷牛车棚一扛弯(江湾)
卖猪猡勿用称——桄腹(广福)
核对斤两——过称(顾村)
药店里的甘草——百有份(意思是样样参与)
黄牛角,水牛角——大家角(各)归角(各)
一脚踢脱三只五圣堂——庙庙庙(妙妙妙)
十五只小菜——七荤八素
十五只吊桶吊水——七上八落
七个人困两横头——颠三倒四
二(疑)婶婶嫁人——拿不定主意
九曲桥浪踱方步——尽走弯路
小葱拌豆腐——一青两白
三年勿种棉花——稻地(道地)
三个指头拾粒螺蛳——稳捉(或稳到手)
额角头上搁扁担——头挑
旗杆上挂灯笼——高明
穿短裤着袜——还差一段
阎罗王出告示——鬼话连篇
大雪天走路——一步一个脚印
卫生口罩——嘴浪一套
六月里着棉鞋——热(日)脚难过
四金刚腾云(或飞机浪吊大闸蟹)——远天八只脚
长梢木头做烧火棒——大材小用
叫化子烧腊八粥——要样呒样
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
白露日个雨——到一搭坏一搭
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引线头浪戳芝麻(或瞎猫捉死老鼠)——碰得巧
老鼠钻勒风箱里——两头受气
江西人钉碗——自箍(顾)自
羊嘴里呒草——有嚼呒嚼、白嚼(贬人话多)
汤罐里炖鸭——只出张嘴
肉馒头打狗——有去无来
饭瓜生勒甏里——有货拿勿出
狗捉老鼠——多管闲事
两个哑子困勒一横头——好得呒没闲话好讲
床底下放鹞子——大高而不妙
驼子跌跤——两头勿着实
茅草屋浪装啥步鸡线——搲空
顶仔石臼做戏——吃力勿讨好
牯牛身浪拔根毛——弗在乎
哑子吃黄连——说勿出个苦
瞎子吃馄饨——肚里有数
陌生人吊孝——死人肚里得知
歪嘴吹喇叭——斜(邪)气
城头浪出棺材——远兜转
胸口浪挂钥匙——开心
造屋请仔箍桶匠——找错了人
麻袋里铁钉(或蟛蜞心馄饨)——自戳出、里戳出
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粪坑里石头——又臭又硬
描金箱子白铜锁——外头好看里厢空
裁缝生病——勿繗(灵)
蜻蜓吃尾巴——自吃自
瞎子采毛豆——把荚(巴结)
癞痢头浪(上)插金花——忍痛要好看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猫哭老鼠——假慈悲
戴仔笠帽亲嘴——大不碰头
核桃里的肉——不敲不出来
快刀切豆腐——两面光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个哑子碰面——呒话呒商量
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赵元任先生在1928年出版的《现代吴语的研究》一书中,记录并整理了宝山的罗店、霜草墩两个方言点的音系。《现代吴语的研究》是中国第一部用现代语言学方法研究方言的著作。
钱乃荣在1988年出版的《当代吴语研究》一书中,对罗店、霜草墩两个方言点的音系再次进行了调查记录,并且补充记录了两方言点的连读变调、词语及语法例句。同年,由许宝华、汤珍珠主编的《上海市区方言志》中收录了宝山城内方言的音系(书中称为“吴淞音系”,因当时宝山城区属于吴淞区)。
1992年出版的《宝山县志》设有“方言”一章,其中罗列有一则宝山方言的音系。但该书上的音系与事实不符。
2019年10月,由退休市民钱士吉、苏坤明编写的《宝山方言》一书正式出版。全书300多页,包含方言条目2147条,其中歇后语487条,宝山农业谚语201条,宝山气象谚语250条。《宝山方言》的出版,是对当地民俗文化的一种记载。负责编写的钱先生介绍,他们是从2012年开始从民间收集,目的是让更多的人通过方言了解宝山乡土风情、时令节气、生产方式、文化娱乐等方面的人文知识。
2010年至2020年间,部分方言爱好者自行对宝山方言的语音和词汇进行了记录与整理,并在网络上交流讨论,使宝山方言的研究得到了完善。
根据《方言》1993年第01期《上海地区方言的分片》,宝山、嘉定一带的方言为“嘉定方言区”。将语音上的差别考虑在内,可将嘉定方言区细分成几片。将宝山话与其他地方的嘉定方言进行比较,部分异同点如下所列:
流摄洪音、灰韵字
流摄洪音、灰韵字,本词条所介绍的“宝山话”(包括罗店话)读双元音[ʌɪ][uʌɪ],其余各地皆为单元音,通常为[ɘ][uɘ]。
嘉定内圈及城厢话较为特殊,流摄洪音字与灰韵端系字读[ɤ]韵母,灰韵帮系字读[ɪ]韵母,灰韵见系字读[uɪ]韵母,可概括为“灰桓合流”。
麻韵开口影匣母字
影匣母字中,嘉定城厢话、嘉定西部话和花桥话寒韵字与麻韵字不混,但麻韵字不分开合口,寒韵字读[ɤ]或[ø]韵母,麻韵字读[o]或[uo]韵母,故“安≠鸦=蛙”;其余各地,寒韵字与麻韵开口字都读[ɤ]韵母,但麻韵开合口字不混,麻韵合口字读[uɤ]韵母,故“安=鸦≠蛙”。
各片“庵 欧 安 鸦 蛙”五字读音关系对比如下表:
阴上声调
花桥话有7个声调,阴上(44)与阴去(435)不混,而其余各地有6个声调,阴上并入了阴去(435)。
寒韵端系字
嘉定城厢话,寒韵端系字的韵母只有[ᴇ]一种读音。(“掸”“餐”两字除外,这两个字与寒韵见系字押韵的现象在吴语区较普遍。)
除嘉定城厢话以外,“单 摊 滩 瘫 炭 碳 弹 蛋 栏 伞 散”等寒韵端系字在嘉定方言区读[ɤ]或[ø]韵母,与寒韵见系(除疑母)字押韵。这是一个白读音层次。这类字的文读音读[ᴇ]韵母。有些字(如“丹”、“兰”等)通常只用文读音,没有白读音。
这一特点与崇明话相同,而崇明话当中有这一白读音的寒韵端系字更多(如“难”、“赞”、“灿”等)。崇明方言与嘉定方言共通的词汇也很多,可见,崇明方言与嘉定方言的渊源尤为深厚。
寒韵见系(除疑母)、桓韵端系字
这类字的韵母,有些地区发音圆唇,为[ø](相应地,元仙先韵见系字韵母为[yø]),包括:嘉定城厢话、嘉定西部话、花桥话;有些地区发音不圆唇,为[ɤ](相应地,元仙先韵见系字韵母为[iɤ]),包括:嘉定内圈话、嘉定外圈话、宝山话、罗店话。两种发音的界线不是很清晰,时常因人而异,但大致分布如上所示。
总结
通过上述比较可见,在嘉定方言区内部,与宝山话最接近的是嘉定外圈话,差别只在于流摄洪音与灰韵字韵母[-ɪ]尾的有无。嘉定内圈话虽然也上述二者也接近,但有几项显著的差别,且从其地理位置分布来看,更像是嵌入其中的一个方言岛,其形成原因有待探讨与研究。
太仓方言,亦俗称为“塘北闲话”,听上去与嘉定方言区别不大,也有不少共同的词汇,但界线也相当明显。如太仓方言“该上、朞上、ɦø团(本字不明,‘ɦø’可能是‘圆’的特殊变读)、小细娘”等词,嘉定方言一般说“是上、伊上、圆团、小姑娘”。太仓方言有[dz]声母。墙[dziã]≠翔[ziã],读[dz]的多为古从母、澄母字,但例外较多,与中古汉语声母没有明确的对应规律。而在嘉定方言中,墙[ziã]=翔[ziã],没有[dz],这类字全部读[z]。太仓方言有7个声调,阴上(51)与阴去(423)不混,而嘉定方言阴上大多并入了阴去(435)。太仓城厢方言阴平为高平调44,而嘉定方言为高降调52。嘉定方言有“谷”与“角”的区分,而太仓方言“谷”与“角”同音。太仓方言寒韵端系字多数只有[ᴇ]韵母一种读音,仅个别字有文白异读。另外,在太仓方言东南片,咍韵字与谈韵端系、衔咸删山韵字不混,咍韵字韵母读双元音[ɛi],而谈韵端系、衔咸删山韵字韵母读单元音[ɛ],来[lɛi]≠蓝[lɛ],但存在一些字例外,再会[tsɛ ɦuai],比赛[pi sɛ],钙[kɛ],个别词里咍韵字会读成读[ɛ]。而嘉定方言皆来[lᴇ]=蓝[lᴇ]。可能是行政区划造成的隔阂导致两侧交流较少,两侧方言长期朝不同方向发展所致。
太仓东南部的方言,在嘉定人看来有太仓口音,在太仓人看来有嘉定口音,是两方言区之间的一种过渡。其“谈韵见组、覃韵与盐韵押韵”的特征便与嘉定方言区一致而与太仓其他方言不同。该片阴平调值与嘉定方言同为高降调。流摄洪音字大部分读[œ]韵母。灰韵字大部分读[ai][uai]韵母,如“再会”的“会”,和宝山话中的双元音发音类似。
蕰藻浜以南地区
蕰藻浜以南地区虽属宝山区管辖,但方言与一般所认为的“宝山话”明显不同。该地方言属“上海市郊话”的一种,连读变调与北新泾、梅陇等地的上海市郊话接近,但其韵母特征与其他上海市郊话有所不同,呈现出嘉定方言区与上海市郊话的过渡特征。
该地方言属上海市郊话的北片。淞南、庙行、大场、丁家桥,以及原属宝山县的江湾、彭浦等地,方言皆属此类。西南以虬江为界,东面以杨浦区西界为界,分别与南面的江桥、长征,东面的殷行方言形成鲜明区别。南面到中环线、内环线之间为止,内环线以内则以上海市区话为主,鲜有市郊话分布。
该地方言在有些方面与嘉定方言区一致,而有些方面其他上海市郊话一致。“来”“蓝”同音,不同于“雷”。“书”“斯”同音,不同于“需”。“熏”“兴”同音,不同于“兄”。“遮”“钻”同音,不同于“焦”。入声韵方面,“麦”“袜”不分,”渴”“磕”区分,“击”“结”不分,“踢”“铁”不分。
五角场及殷行地区
据《五角场乡志》介绍,原属宝山区的五角场及殷行地区还有一种“殷行话”,也属于上海市郊话。“来”“蓝”同音,不同于“雷”;“书”“斯”同音,不同于“需”。以上两个特征与嘉定方言区、北部上海市郊话都一致。但是,“熏”“兄”同音,“遮”“焦”同音,这又符合西南部一些上海市郊话的特点。入声韵有6组,“掐 磕 渴 客 壳 刻 哭”七字中,只有“磕”与“刻”同音。
长兴岛与横沙岛
原属宝山区的长兴、横沙等岛操崇明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