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4-30 01:39
方召麐早年留学伦敦,中年定居香港。诞育八子,传奇一生。从艺八十载,守拙成道,真趣天然。
方召麐幼时学画,受国画大家钱松喦,陈旧村启蒙;辗转至香港后,拜师岭南名家赵少昂;中年又入大风堂拜师张大千。转益多师,终成自家独特面貌。
方老作为壮美风格的女画家,中国书画史上尚属罕见。她的作品笔挟风雨雷霆,石破天惊。稚拙朴茂,画格清雄,袒露童心。在继承传统和融合现代的方面,她出入传统,引书入画,骨气洞达,墨香流衍。由于留洋的经历,她的艺术也吸收了西方现代抽象艺术神韵之美,大胆构图,似之不似,不似之似。
在艺术风格上,她的小画不纤弱,大画不空泛。凌厉激扬,散藻漓华。山舞海歌,奇崛深质。貌似程式,而自由鲜活,大气充盈。方老的书法亦是碑帖渊源宽博,慈蔼闪烁女性温煦。为海内外画家所钦敬。
方召麐其父方寿颐为江苏纺丝厂的实业家,母为王淑英;13岁起跟随老师陶伯芳努力学习中英文并学国画,1933年随国画大师钱松喦、陈旧村学习山水画,同年其作品入选白浪画会之“无锡各团体书画联展”。
1937年,方召麐到英国曼彻斯特大学攻读欧洲近代史。
方在香港经营出入口公司同时跟随国画大师赵少昂习书画,1951年与国画大师赵少昂到日本举办画展,于东京出版《方召麐近作集》。
1953年她拜国画大师张大千为师。
1954年入读香港大学,随国学大师饶宗颐、刘百闵等研读中国哲学及文学,1955年在港大举办办个人画展,1956年到英国牛津大学修读文学博士学位。
1970年在张大千美国之“可以居”随侍聆教一年,创绘山水作品。
她的作品包括山水、花鸟、人物、书法等,国画成就备受各界肯定。她的作品保留老师的风格,作品色彩浓烈,用笔豪放;“书则刚毅沉厚,画则古朴浑拙,且多年锲而不舍,力求创新,三年一小变,十年一大变”(刘唯迈评),晚年作品多反映世局现况,如《船民图》、《祈求世界和平颂》、《平稳过渡长卷》。作品风格在中国艺术史上尚属罕见。笔挟风雨雷霆,石破天惊;稚拙朴茂,画格清雄,袒露童心。在继承传统和融合现代的方面,她出入传统,引书入画,骨气洞达,墨香流衍。小画不纤弱,大画不空泛。凌厉激扬,散藻漓华。山舞海歌,奇崛深质。由于留洋的经历,她的艺术也吸收了西方现代抽象艺术神韵之美,大胆构图,主动创新,开创了中国山水画史上的一种全新美学面貌。
方召麐由1999年起由于体力退化未能如往常般每天练习7-8小时书画,2001年出席中央图书馆举办《书画缘─方召麐的艺术》个人书画展时需坐轮椅并由子女代答问题。
2006年2月20日上午心脏病发入院,下午5时半因心脏衰竭在其子方津生为院长的圣保禄医院病逝,享年92岁。其后在香港殡仪馆设灵,并于跑马地天主教坟场与其夫方心诰合葬。
幼时学画 少年丧父
方召麐的父亲是实业家,在无锡经营纱厂,家境殷实。七岁之前,她的童年无忧无虑,学习书法绘画,并且随家庭教师学习英文。
七岁那年,战争爆发,方召麐的父亲带着妻女逃难。尽管已经坐上小船,还是没有躲过劫难,幼小的召麐亲眼看见父亲中弹身亡。
孤儿寡母重返无锡时,家里的工厂、财产都已消失殆尽。所幸她有一个坚强开明的母亲,坚持要她和妹妹上学。方召麐先后就读无锡竞志女中、上海启明女校、青岛德女中级学校和上海学华大学。同时拜师著名国画大家钱松喦、陈旧村学习书法绘画,还和老师一起办画展。钱松喦赞她“必有大成”。
留学伦敦 抗战逃难
22岁那年,方召麐留学伦敦。方召麐幼时曾跟家庭教师学英文,这在当时的无锡非常鲜见,成为了她留学海外的良好准备。于是她进入英国曼彻斯特大学攻读欧洲近代史。并在那里结识了未来的丈夫方心诰。
二战爆发,他们从英国回到上海,上海也在打仗。辗转到香港,不久,香港沦陷。这时她已经是六个孩子的母亲了。十年里,拖儿带女地逃难,先后经过了桂林、贵阳、重庆、天津。虽然逃难万分辛苦,但生性乐观的方召麐还是给每一个孩子取了有纪念意义的名字:在天津生下的孩子,叫“津生”;桂林生下的,叫“林生”;安宁时期生下的双胞胎,叫“安生”和“宁生”。后来,这个叫方安生的女孩儿,成为了香港特区政务司司长。
安家香港 中年丧夫
逃难数十年,他们终于在香港安顿下来。方心诰开了一间进出口贸易公司,生活好转,方召麐也开始重拾画笔。
平静的生活下布满暗涌。突如其来的一场医疗事故,夺走了丈夫的生命。
方召麐像疯了一样抓着医生的白大褂要人。但丈夫终究是回不来了。八个孩子围着母亲一起哭,而此时,年纪最小的孩子也许并不明白父亲到底怎么了。
她没有哭,像失去了哭泣的力气。她不明白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生活刚刚燃起一点希望,就被命运无情的掐灭。
重拾画笔 拜师赵少昂、张大千
方召麐与一般女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她不会垮掉。料理完后事,她打理丈夫的进出口贸易公司供给家用,抚养孩子;并且真的重拾画笔,拜师岭南名家赵少昂。
方召麐十几岁时,蒙国画大师钱松喦对她进行传统方法的严格训练,具有了扎实的古典书画基础。但不幸的是,因为战乱逃难,她辍笔十年。拜师岭南名家赵少昂,是她十年后二度拿起画笔。
没过几年,方召麐的岭南派花鸟画已经炉火纯青,“换个款就是赵少昂”。然而方召麐却却隐隐感到,这不是自己喜欢的艺术。
苏州籍女画家顾青瑶,是方召麐的朋友。顾青瑶曾在上海和张大千“生平第一知己”李秋君在上海同办“中国女子书画会”,于是也与张大千交好。1953年,张大千正好旅居香港,顾青瑶看到方召麐在艺术上欲寻求突破,遂介绍她拜师张大千。
不久,张大千收方召麐为大风堂门人。
方召麐在四十岁时,又做出一项惊人的事,入香港大学读博士,四十二岁入牛津大学研究《楚辞》。
遍游海外 改造国画
中国数千年的绘画史,被记住的女画家不足百位。民国女画家一部分是“玩票”性质,一部分是因为性别原因而被当做故事传播。
但方召麐不是这样,她在思考的问题是“怎么样才能画出具有新面貌的、让世界认可的中国画?”“怎么样能够为美术界吹送新风?”
这是一个站在艺术史角度上的思考,而并非只考虑到自己的艺术生涯。这样的工作本不应该交给一个女子,而是需要众多艺术家共同完成。但是,也只有她,有各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来迈出这样的一步。虽然婚后弃笔十年,但从幼时严格按照传统规矩进行的书法绘画训练,让她拥有了深厚的传统底子;而她留学伦敦时,游历欧洲,后来又曾在美国随侍老师张大千一年,接触到大量顶级的西方文化和现代艺术,因而,方召麐非常自觉的开始了在美术上中西结合的探索。她的日记和题款里经常写道“在伦敦画室试制新画”、“伦敦画室宽畅,试制新画,更能尽兴”等。
这个过程漫长而深入,绝非在国内看一些画册,或者是短短几天的观光所能达到。她在自身深厚的中西美术基础上,将传统笔墨、西画的抽象精神、以及自己对人生的认识,非常自然地融进了画里。我们可以看到西方抽象艺术的影子,以及中国传统大写意山水的精神;有唐代高古山水的造型,更有汉代墓室壁画的人物,以及她自己天然稚拙的美学趣味。种种因素在一起作用,形成一种全新的,但又的的确确脱胎换骨于中国传统绘画的艺术风格。
千笔只一笔 惊破画人胆
方召麐的大写意山水风格一出世,就震惊画坛。笔墨势如雷霆闪电,大写意精神淋漓尽致。融汇西方抽象精神和中国传统绘画韵致。
历年来作品多次入选国内外大型书画展览并获奖,为博物馆、美术馆收藏。出版《方召麐花鸟画集》(东京版)、《方召麐作品集》(伦敦版)、《方召麐书画集》(上海版)、《召麐画艺》(香港版)等。书法以楷、行,古拙朴厚,气势磅礴,自具风貌。
晚年变法
方召麐一生勤奋,在艺术上用力尤甚,并在晚年试图变法,画面更加干净清淡,将拙重大的风格,提高到一种新的境界。
但时间是残酷的,即便是精力充沛,四点就起床作画的方召麐也过了花甲,走近耄耋。晚年的方召麐,身体不济,画画越来越轻描淡写了。但苍劲的笔墨线条还在,只是颜色越发纯净。水开始波澜不惊。人仍然是开心的,但不再热闹,山仍然雄壮,却少了咄咄逼人的味道。
一天,年逾九旬的方召麐画了一幅轻轻淡淡、干净无比的山水,被一直追随她的学生李典看到。李典心里咯噔一下,先生这是要去了,她画的是天堂啊。
2006年,方召麐因心脏病突发去世,终年92岁。
也许我们不该流泪,因为她去到真正的天堂了呀。
方召麐开创的书画风格,并没有一个确定的名字,勉强被后人称为“融合抽象精神的大写意山水“,特点是“稚拙”、“天然”、“大写意”。
“拙”与“生”是最高境界
方召麐拜师张大千时,曾随他游历欧美,并在“可以居”随侍一年,看到了毕加索、波洛克等西方现代主义大师的绘画作品。张大千看不明白毕加索的作品,但却晓得此翁的好处是几年一变,有“生”的特点。他同方召麐讲,艺术最高的境界便是“拙”与“生”。
方召麐却从波洛克等人的抽象线条中看出拙的气质,她把这种感觉用在中国画的山中,她的山很有“山舞银蛇”的味道,那些酣畅的线条,并不在表达着具体山石,而在渲染着一种气势。或宏大、或静穆、或开阔,或陡峭。山上树林茂密,但绝不是人迹罕至之处,她总要在山中辟出一条路,让人们可以登攀,而那条路尽头的庙宇,就是她心中的天堂。也许,当年她的命运行到绝望处时,也期望有这样一条路。
方召麐曾多次回到大陆,游历名山大川。祖国山河的雄壮让她不由自主地以厚重大笔来描摹。她的山非常明显的体现出“拙”、“重”、“大”的风范。不仅造型厚重,线条苍劲,山势豪壮,在设色上也多次渲染,在一个色调中造出深浅浓淡和独特的皴法。她或以赭石和朱红染出苍劲的秋山,或以浅花青画出皑皑的冬山,或以绿色夹杂红黄写出春山夏山,制造出青铜器铜绿般的效果,颜色厚重复杂,然而毫无媚俗之气。
入世的慈母情怀
同为无锡籍画家,明代的倪云林不肯在画中画人。有人问他原因,他翻了一个白眼说:“当世安复有人?”或许士大夫的生活,让他瞧不上世间俗人。但方召麐却在画中画很多人,这些人有高士,有挑夫,有妇女,有娃娃,有青年人在耕地,也有老年人在行舟。船上一定是堆满蔬果,房间里一定有馍馍。就连她的桃花树,也是那样遮天蔽日,开满了嫣红的花朵,笼罩着人们,让人觉得无比美好。
方召麐的人物来自汉砖上的画像,造型颇有古风,乐观可爱。汉代墓葬塑像最感染人的,就是他们无邪的笑容。不知是大汉国力昌盛所致,还是当时流行的时尚,那些造型都能让人捧腹,感受到“正能量”。方召麐的人物也是这样,总是让人面带微笑,或者忍俊不禁。即便是画吹箫的隐士,也让人感觉是“隐于市”,而非“隐于山林”。
她不光画古代人,还画现代人,画他们穿着泳衣泳裤在下雨的海里游泳,题曰“不怕风雨”。她以时事入画,画一大船人乘风破浪,题曰“平稳过渡”——这是为了香港回归而作。她还书写了香港回归纪念碑,由政府立在黄帝陵中。
方召麐的画里不仅是人物其乐融融,连房子都个个带有不同的表情。这种房子造型脱胎于黄土高原上的守田屋,以及无锡水乡的百姓居所,通常有一个门,两个窗户——在方召麐的线条中,被设计成了嘴巴和眼睛。她画的《家园》,仅仅看这些带有不同表情的房子,就可以捧腹许久。
桃花源情结
她还画了很多窑洞。这些画来自于她的陕北之行。窑洞这种居住方式,是无比自然的。黄土高原上的人们依地势而挖出土洞,仿佛回到人类最早的穴居时代。但与山洞不同的是,窑洞住起来非常舒服,厚厚的黄土形成隔热层,冬暖夏凉。整面墙的窗户,也保证了采光。
方召麐喜欢这样的居住方式。她画窑洞,画窑洞里的人们,给他们的桌上画出一盘盘馍馍,门户上写着“丰年”和“国泰民安”。她给缺水的黄土高原引来溪流湖泊,再造出一条向上登攀的路,成为世界上根本不会存在的一处场景。
这是她的梦。她梦想世界能有一个桃花源,在那里人们安居乐业,没有战争,没有逃难,没有物质的贫乏,没有失去的痛苦。
晚年变法
方召麐一生勤奋,在艺术上用力尤甚,并在晚年试图变法,画面更加干净清淡,将拙重大的风格,提高到一种新的境界。
但时间是残酷的,即便是精力充沛,四点就起床作画的方召麐也过了花甲,走近耄耋。晚年的方召麐,身体不济,画画越来越轻描淡写了。但苍劲的笔墨线条还在,只是颜色越发纯净。水开始波澜不惊。人仍然是开心的,但不再热闹,山仍然雄壮,却少了咄咄逼人的味道。
一天,年逾九旬的方召麐画了一幅轻轻淡淡、干净无比的山水,被一直追随她的学生李典看到。李典心里咯噔一下,先生这是要去了,她画的是天堂啊。
2006年,方召麐因心脏病突发去世,终年92岁。
也许我们不该流泪,因为她去到真正的天堂了呀。
方召麐创造的桃花源般的画境受到了无数称颂。香港政府给她许多奖励,包括铜紫荆奖章,在地铁票上也印上她的画。海内外博物馆为她办了许多的展览,出版了几十本不同语言的画集,她还成为不同大学的名誉教授。无锡市政府成立了方召麐艺术研究会,在无锡博物馆开辟了方召麐书画陈列馆。她的画在拍卖行价格仅次于齐白石和张大千。书画家林散之为方召麐赋诗:今观方老眼界开,奇奇怪怪出人才。从今始识书画里,无法之中有法来。
1992年获香港艺术家联盟颁发“1991年画家年奖”;
1996年获香港大学颁授荣誉文学博士学位;
2000年获东京富士美术馆最高荣誉奖;
2003年获香港特区政府颁授铜紫荆星章,方先后捐出3幅作品给恒生银行;
2000年2月获东京富士美术馆颁赠最高荣誉奖;
2005年6月把其42幅1953至1990年间之作品赠予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馆。
林散之
“守法不是法,问君敢不敢,千笔只一笔,惊破画人胆”。
钱松喦
“笔墨雄厚质朴、浑成大方,点染全从造化及书卷中来。”
“以她的功力,要做一名传统山水画家,而且大成,是不难的。但方先生却放弃了这条轻车熟路,却选择了崎岖之路,艺术上容易被误解的路,可以看出她坚强的艺术个性和拔山扛鼎的勇气。”
张大千
他在美国卡米尔画室看过方召麐凌晨画好的泼彩山水,挥笔为她写下一副名联:“二三星斗胸前落,十万峰峦脚底青。”
饶宗颐
召麐尝从余问业,而年长于余。其在大学时,画展非一度,余屡为文张之矣。记1957 年秋,同赴德京汉学会。君展画并作演讲,论者谓其源出岭南派,是时构图敷色,悉依隔山一脉榘矱,未敢稍逾越也。召麐复转益多师,而目迭变,廿载以来,旅欧美,写字作画益勤。书已一洗儿女妩媚态,日趋朴茂。画则由泼墨而施重笔,作简单勾勒,益以拙且大。余不常见,偶于报刊见一二,讶其胆之壮而羡其笔之肆,不意其造诣果至于斯也。顷者出示近制,海涵地负,令人惊叹。余尤喜其写三峡诸幅,沈厚而浑穆,尽风雨晦明之状,信可上泣真宰,自古女中画家之所未有者也。迩岁风格弥变,尤以爱国情绪,输入山水画,构图奇伟,如黄土高原、黄河颂诸巨制,一新人之耳目。不计较一草一木,而牢笼山川,吐纳江海,空所依傍,迅笔所至,挟风雨而震雷霆。聊贡数言,以识余之赞赏,或有助于览者渔猎君书画之参考云。
王方宇
方召麐女士之不凡成就,有十点可以查觉不易集于一身的条件:
(1)她虽生为女性,却具有坚毅的性格。因而表现在书画风格上,绝无妩媚温柔之气。
(2)因为她旅居国外多年,在思想上,有在中国社会中不易放开之展拓。
(3)她曾在大风堂受到张大千先生的熏陶,追随张大千先生旅游,听张大千先生的艺术教导以及古人作画的思想,并且见到不少中国历代的名迹。这是十分难得的机缘。
(4)除张大千先生以外,她也向当代中外名师益友讨论学习,接触方面甚广,吸取众家之长。
(5)她曾行万里路,在世界各国旅游观览大自然胜境,博识精英,妙手偶得。
(6)她曾熟读中国古典书籍,对中国文学有深厚素养。
(7)她对中国历史文物多有鉴赏,对中国传统思想亦曾精心探讨,因而对中国文化各个层面都有非常深度的体认。
(8)她的画作,随着她书法的精进而愈见个性,因为书法笔墨的刚劲,画作中笔法亦多出雄奇。
(9)她颇有性情的品质决定了她热情对人,热情于艺。把情感投入艺术创作,以熟练的技法,在书画作品中,把火热的情感表现出来,这才是纯正的艺术。
(10)她热爱祖国,虽然不是直接参与政治活动,但一片爱国心却时时从她笔下表露出来。因此,她的艺术,感染力强,引人深思。
方召麐先生一生有三位老师:钱松喦,赵少昂,张大千。虽然方召麐一生都非常尊敬这三位老师,但对她艺术道路影响最大的,无疑是张大千。
方召麐幼时学画,开蒙老师为国画大师钱松喦对,严格的传统训练具有了扎实的古典书画基础。但不幸的是,因为战乱逃难,她辍笔十年。后逃难至香港,方召麐拜师岭南名家赵少昂,二度拿起画笔。天才的基本素质之一就是极高的摹仿能力,没过几年,方召麐的岭南派花鸟画已经炉火纯青。然而拥有极高书画技术的方召麐却不喜欢炫技,她非常敬重赵少昂,但却隐隐感到,这不是自己喜欢的艺术道路。
张大千大风堂门人众多,登记在册者就一百二十名之多。但其中分为专业画家和以画怡情的社会名流。有时,张大千会为了一些新闻效应收非专业门人,比如上海郁氏五姐妹一同收为门人,时称“五美拜师”。若是专业画家,张大千则对艺术水平的要求极高。看了方召麐的作品后,张大千非常高兴,认为方召麐作画无女子娇弱脂粉气,功力深厚,大有可为。
不久,张大千收方召麐为大风堂门人,在香港举行了隆重的拜师仪式,当天大摆筵席,宾客盈门。方召麐跪下,向张大千行拜师礼,从此成为大风堂的入室弟子,也就是说可以随时到张府看画,不必提前通报。
但仅仅几个月后,张大千就离开香港去了巴西。方召麐到香港正德机场相送,师徒二人还有一张合照,张大千戴着东坡帽,神情略有一丝去国离乡的忧愁,而方召麐则似乎还在和老师相见的兴奋之中,并没意识到,身后那架飞机即将送走“张老师”,并且一去不回。
之后,方召麐继续苦苦寻找自己的艺术道路。为此,她入读了香港中文大学,并且二度远走伦敦,入读牛津大学,研究《楚辞》。张大千曾多次说,画家要多读书,更要有系统的读书,从而去浮气,去匠气。方召麐以四十岁的年纪,放下多次展览成功的艺术成绩,重新做回读书的学生,不能不说受了张大千的影响。
1961年,方召麐赴巴西八德园探访老师,但也仅仅住了月余就起身去了伦敦。张大千真正对她的艺术性道路产生决定性影响,是九年后在美国西海岸卡密尔的“可以居”。
1970年,张大千写信给方召麐,但这次书信内容并不如以往,没有托付方召麐替他在香港卖画,也没有请她帮忙给四川老家邮寄物资,而是命她前往美国一趟。方召麐到了美国,张大千说,你拜我门下已近廿载,随我学画却仅月余。你可否在美国住一年,随我学习?
方召麐自然欣喜,于是写信安排好几个孩子的生活,连香港都没回,直接在美国住了下来。这一年,她与张大千朝夕相处,观看老师作画。本来她想像大风堂别的门人一样,临摹张大千的画稿,然而张大千叫她不要这样,反而将大风堂所藏历代名画拿出来,叫她临摹。张大千说,以你的功力,学我自然很容易像我,但这并不是你自己的路。我是从历代这些古画中找到自己的路的,你也可以找到你的。
设身处地去想想张大千这个行为,不可不谓用心良苦。于是,方召麐的艺术风格也成为大风堂弟子中最不像张氏兄弟的一位,不仅不像张氏兄弟,甚至也不像历代任何一个画家或派系,完完全全是方召麐自己的面貌,是中国山水画史上全新的面貌。
对方召麐艺术风格产生最大影响的,是张大千跟方召麐的一次散步闲谈。那时,张大千已经会晤过了毕加索。张大千说,艺术的最高境界是“拙”与“生”。技巧圆熟是末路,拙是最大的巧。而生则是以往的中国画所缺乏的。以前我不知道毕加索的好处,觉得他是乱画。此翁的画,几年一变,完全脱离以前的样子,很有“生”的意味。
其实,这是张大千已经认识到并开始接受西方艺术史的审美评判标准。西方艺术史,以创新为第一标准;而中国艺术评价的第一标准,则是师古,师传统。如果在师古中做出一点点螺旋式上升的创新,已经足以成为新的具有时代代表性的艺术。
可惜张大千不能在自己的艺术上进行这样的实践,他已经成名多年,标志性画风成为市场认可的商标,有着一大家子要养活的张大千,不能轻易改变。也许出于一种心愿转移的心理,他希望方召麐来完成这个未竟的艺术心愿。
有了老师的鼓励,加上自己以往的思考,方召麐开始了这条拙与生的艺术道路。她完全抛弃了曾经的岭南派技巧,以汉隶的古朴笔法,加上大写意的狂放精神,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画风。方召麐在陪张大千在美国看画展的时候,也受到西方抽象艺术大师波洛克的影响,将波洛克的抽象精神加入到大写意山水中。大写意是中国的抽象方法,波洛克是西方的抽象思维,在方召麐这里得到了融合和统一。加上方召麐本身天然童趣的审美心态,将汉砖上的人物形象加以改造,使得方氏山水画有了更多的天然之趣。
一次凌晨,方召麐在可以居画室创作了一副山水,张大千看后,兴奋地写了一副对联:二三星斗胸前落,十万峰峦脚底青。
这是张大千希望方召麐到达的境界,方召麐也努力成功地到达了。她以自己的天分和毅力,开辟出了老师指出的道路。正如她的画中经常出现的那条通天之路,她在艺术的崇山峻岭中开出了自己的这条路,在这条路上,她永远都在勤奋登攀。
方召麐本身是一个非常尊重老师的人,她在成名多年以后回到无锡,仍然尊敬地前往老师家中拜谢;赵少昂的葬礼上,她以八十之躯颤颤巍巍跪下磕头。对待张大千,就更是视师如父,在香港不仅长期帮张大千办事,而且言必称“张老师”,非常尊敬。就连张大千后期开创泼彩风格,也是在美国受到方召麐的启发。历数方召麐的作品,有一个比较奇怪的事情,就是在张大千开始创造泼彩风格的前一年,方召麐曾经画了一张泼彩作品。这张作品以石青、石绿和水墨为主,采取大面积的涂抹形成高山的造型。但这样的泼彩,只有这一张,之后便不再出现过。为何方召麐会放弃这样一种刚刚开创的画风?原因在于,张大千看到这张作品后非常喜欢,认为自己也可以朝这个方向去探索。就像张大千为张善孖不再画虎一样,从此方召麐也不再碰泼彩,而是将这一方天地留给了老师去创作,并且认为老师能比自己做的更好,由此可见方召麐对张大千的尊重和感情。
不仅在艺术上,面对别人的质疑,方召麐也总是处处维护张大千。香港收藏家李典曾回忆说,方召麐也非常喜欢齐白石,并且在画中吸收了许多齐白石的艺术风格。于是在一次聊天中,另一位藏家问,张大千和齐白石的艺术水平相比,你觉得谁更好?方召麐立即制止这个话题,说:“你不要说下去,我知道你的意思,齐白石是大师,但张老师是我的老师,我不能做这个比较,你不要再说下去。”张大千病逝于台湾后,方召麐因为政治立场上更亲近中共,被列在台湾的黑名单内,因而不能赴台奔丧。方召麐极其痛苦,在家中设灵堂拜祭老师,一连数日以泪洗面。
张大千的家人也非常喜欢方召麐,张大千的幼子保罗叫她“方姐姐”,张大千经常说,要向你们方姐姐学习,她是很努力的。的确,在可以居的一年内,方召麐经常是夜以继日的画画,并且觉得张老师天天宾客满门,很耽误画画的时间,还劝过老师要减少应酬。而徐雯波之于方召麐,或许两人年龄相当,反而不像师母,更像姐妹。多年后,方召麐回忆起来,还会很高兴地说,徐师母特别喜欢我做的无锡小馄饨!
悠悠几十载如白驹过隙,方召麐也故去了。但从种种史实资料中,我们却能感受到,这个画画最不像张大千的大风堂门人,却是张大千最欣赏并且倾注心血最多的徒弟之一,他教她学习古画,教她创造“拙与生”的境界,教她学会寻找和坚持自己。他们的艺术作品看来风格迥异,但艺术精神却具有最理想主义色彩的交集。
方召麐于留学英国期间结识抗日名将方振武之子方心诰并于1938年结婚,共诞下八子女,抗战时曾逃难到桂林、天津、上海;1948年方氏举家于战后移居香港,方心诰虽于1950年病逝,但子女皆名成利就,有称“方氏一门八杰”。
方曼生是香港著名律师
陈方安生是香港首任政务司司长 、曾任立法会议员
陆方宁生是旅游公司总裁、沪港文化交流协会名誉会长
方顺生是联合国即时传译部部长
方桂生是汇丰银行经理
方林生是旅游公司经理
方庆生是香港著名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