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7-03 20:51
《时间中的孩子》是英国作家伊恩·麦克尤恩创作的长篇小说。该故事从一个意外事件开始,主人公的女儿在超市失踪,一个陌生的世界来到了斯蒂芬夫妇的面前,犹如遮蔽的白纱被粗暴地扯去,生活的另一面猝不及防地暴露出来,狰狞又冷漠。女儿失踪,平衡被打破后,甜美平静的生活变了:忽然之间,他们的悲伤分开了,隔离了。他们之间不再有互相安慰、不再有爱了。
一个百货商店的女售货员爱上了一个军官,她怀孕了。像所有惧怕陷入丑闻、生活的压力以及过早地从此丧失自由的年轻人一样,军官显得忧心忡忡。他们在一家酒吧里商量打掉这个孩子时,她看见一张婴儿的脸,在窗子上浮现,它那么白,白得像阿斯匹林,带着恳求的神情。几乎在一瞬间,她认定了那是她肚子中的自己的孩子,她决定生下他。
这个在几秒中被改变命运的男孩长大了,他叫斯蒂芬,他结了婚,有了幸福的家,和一个三岁的女儿。他带着女儿去逛超市,却在收银台前,永远地遗失了女儿。接下来女儿在记忆和冥想中的成长成为了时间的核心,在那些年龄相似的孩子的身上,他总是能找到女儿继续存在的痕迹和理由。她将会画画,学会了阅读,将乳牙藏在枕头底下等着爸爸回家。
斯蒂芬与妻子朱莉沉浸在遗失女儿的悲痛之中,原本幸福美满的夫妻俩互相埋怨、责怪。他们俩不再相互安慰,而是采取极端的方式——分居。他们夫妇在一次同房时,朱莉又怀孕了。朱莉并没有告诉丈夫。在该小说的结尾,斯蒂芬亲自为妻子接生,及时降生的孩子化解了斯蒂芬与妻子的隔阂。他们都受到了新生儿的洗礼,摆脱了回忆的阴影。该作品共九章。
童年记忆
《时间中的孩子》的第四章,主人公斯蒂芬回忆的童年片段是作者麦克尤恩对自己生活的真实写照。1948年6月麦克尤恩出生在英格兰的一座军营小城奥尔德肖特。他的父亲戴维·麦克尤恩当年一直找不到工作,17岁就虚报年龄参了军,后来随部队驻守新加坡、利比亚等地。麦克尤恩的父亲和斯蒂芬的父亲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从一个普通士兵升为军官。麦克尤恩和斯蒂芬都有童年随父亲在北非驻地成长的经历,麦克尤恩的童年是跟随父亲在艾迪索特以及新加坡,利比亚等国外的军事基地度过。1959年,11岁的小麦克尤恩被父母送回英国,进入寄宿学校读书。突然进入陌生的环境,让他很不习惯孤独无助的他,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两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姐姐都比他大十几岁,不可能成为亲密的玩伴,因此,幼年麦克尤恩一直将自己视为家中唯一的小孩。四处迁移和没有同伴使他从童年起就带上了强烈的个体孤独感。他把这种孤独感以他特有的敏感加以扩大,反映在他作品中的主人公身上,他们总是在现实与幻想之间徘徊,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过早地体味到孤独,使得敏感的麦克尤恩较早地开始思考存在的问题。
麦克尤恩父亲很严厉,在幼小的儿子心目中,父亲是强有力的,是权威的,让人敬畏。即使成年后,麦克尤恩回想父子关系,仍觉得他和父亲之间缺乏温情,他知道父亲其实是爱儿子的,但做父亲却不知道怎么表露和体现对孩子的爱,因而父子之间的关系总体上是疏远的。
外在影响
麦克尤恩出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当时帝国崩溃、民族矛盾加剧。战后,由于本土劳动力紧缺,吸引了许多其他国家的居民向英国移民。因种族关系紧张,麦克尤恩严肃地思考着英国的前途和人类的命运。第二次世界大战,对英国打击沉重。英国在二战前的经济繁荣难以为继,重温帝国旧梦的幻想己经破灭,英国的民族自信心受到沉重打击,但英国旧的传统仍根深蒂固。英国是一个阶级分野极其鲜明而壁垒森严的国度,具有注重门第出身的顽固传统,人们的衣着、仪表、举止、口音均可成为阶级出身和教育程度的标识。
1900年,英国自由党劳合·乔治上台执政,颁布了一系列教育改革法,开始改变等级森严的教育制度。随着教育改革的发展,为合格的青年提供高等教育机会。出现了像麦克尤恩这样的新的中间阶级分子,出身低微但经济地位和教育水平已经提高,一时之间尚难以获得相应的社会地位,因而没有得到足够的机遇和尊重,难免要产生怨愤情绪。这就是“愤怒青年”运动的根源。
出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麦克尤恩,他怀着眷恋乡村田园生活的旧情,在作品中揭露战争的丑恶和工业化后城市的鄙陋、肮脏、喧嚣和腐化堕落。
互文性
创作《时间中的孩子》的灵感部分来源于《理想的孩子三个世纪以来对孩子的好建议》一书。作者对该书进行了戏仿,通过强调幼稚无知的教育理念,来批判集权政治对社会的统治。英国物理学家大卫·波姆关于量子物理学的《整体性和内在秩序》和教育心理学家约瑟夫·希尔顿·皮尔斯的《神秘的孩子》也是麦克尤恩的灵感来源。
斯蒂芬·刘易斯
主人公斯蒂芬是一位儿童文学作家,他拥有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结婚六年,他靠着智慧和能力赢得幸福——稳定的工作、和谐的婚姻、乖巧的女儿。女儿凯特在超市丢失了,女儿丢失后,斯蒂芬消极度日。无论是工作还是独自呆在家里,他总是零碎地、任意地、几乎是无意识地做着白日梦。现实的他仿佛只是一个木偶,完全受脑海里充斥的女儿的回忆支配。
朱莉
朱莉是斯蒂芬的夫人,音乐家。女儿丢失后,朱莉也沉浸在悲痛之中,她开始跟丈夫不沟通、也不再相互安慰,而是采取极端的方式——分居,也许这样他们能稍稍减轻彼此的痛楚。原本幸福美满的夫妻俩互相埋怨、责怪。
《时间中的孩子》的主题思想之一:迟来的成长
《时间中的孩子》讲述了主人公斯蒂芬·刘易斯在走失女儿后经历痛苦挣扎,最终怀着爱与希望重新展开生活的故事。
整个小说的起点是一个突发的不幸事件:主人公儿童文学作家斯蒂芬在超市走失了三岁的女儿凯特,这成为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几经搜寻女儿还是下落不明,致使斯蒂芬·刘易斯夫妇陷入婚姻危机。妻子音乐家朱莉因无法承受失女之痛而沉默寡言,进而离家出走独自隐居;斯蒂芬则选择锲而不舍地四处寻找女儿,却始终无果,现实世界的烦闷压力让他苦不堪言。
与此同时,斯蒂芬的好友查尔斯因为无法在世故的成人世界与天真的儿童世界之间找到平衡而感到痛苦万分,濒临崩溃。全文终结在查尔斯的自杀以及朱莉生下一个新宝贝这个节点上,斯蒂芬最终完成了成长历程与自我追寻。以这一故事框架为基础,作者展开了主人公们阵痛后实现“成长”的过程。
在该作品中,作者多次描写了主人公们“孩子气”的表现:斯蒂芬常幻想自己还是胎儿时的情形,看到铁路时表现出孩子般的喜悦与迷恋;朱莉选择隐居的房子是“像小孩画的”,和孩子一样沉浸与砌沙滩城堡的快乐中;查尔斯常表现的像个“令人头疼的孩子”,迷恋无拘无束的童年而耽于幻想。唯一看似理智冷静的角色是查尔斯的妻子特尔玛。
虽然给予斯蒂芬和查尔斯母亲般的安慰与呵护,但是这既没能缓解斯蒂芬的痛苦迷茫,也没能挽救查尔斯的生命。斯蒂芬和查尔斯选择用不同的方法来化解内心世界里孩童与成人的矛盾冲突:斯蒂芬四处疯狂寻找女儿,在遭遇了佚名的乞丐女孩和错认的鲁斯·莱尔后,打破心中的完美童年,“孩子”渐渐消失,摆脱伤痛,继续生活;查尔斯则是始终徘徊在无拘无束的童年和利欲横行的成人世界无法选择,拒绝成长的阵痛,躲进幻想中的孩童时代,最后选择自杀来终结日益尖锐的矛盾。
人类从儿童世界到成人世界经历了成长的疼痛,从成人世界退回到儿童世界则反映了对家园的渴求。该作品中的主要人物实际上都是失败的儿童,需要继续学习、接受教育,才能真正地成长,寻回自我。
《时间中的孩子》的主题思想之二:自我的新生
如果说书中大量的“孩子”意象对应的是成长主题的话,那么“时间”意象则昭示着自我的新生主题。主人公经历的一切和他的所思所想,打破了量的时间的限制,联通了过去与当下。
与时间的分类相对,产生了对自我的两种认识:即对于空间自我与心理自我即真正的自我的认识。
斯蒂芬和查尔斯,都表现出了在两种自我之间的较量。斯蒂芬的空间自我表现是一些日常行为:他拜访朋友查尔斯,与特尔玛谈心,参加会议,寻找女儿等。
斯蒂芬对查尔斯的一些映像则是对查尔斯空间自我的反映。在心理自我即真实自我中,斯蒂芬始终念念不忘女儿凯特和妻子朱莉。
对于另一个人物查尔斯,他的心理自我则是想回到他的童年时代,做个男孩。这在文中首先是通过他的妻子特尔玛之口诉之于众。这也让读者理解了为什么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总是颓废而矛盾,最后甚至选择自杀。
查尔斯的空间自我渴望的是成人世界的功名利禄,而真实自我向往着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因而产生了激烈不可调和的矛盾。
该小说不只是孩子的遗失,更是童年的遗失。丢失了女儿的斯蒂芬和丢失了童年的查尔斯面临的是同一个性质的问题:即如何找回自我。
斯蒂芬在静止了的真实时间里苦苦挣扎,查尔斯则徘徊在幻想中的童年和世俗的成人世界之间。社会是规则组成的,真实自我在人步入社会之初就被隐藏在空间自我里。成功寻回自我的,是那些懂得如何在两种自我间保持平衡来适应这个不完美的世界的人。
正如该小说借《权威育儿手册》说到:成长是一个缓慢而且困难的康复过程,而时间终将治愈所有伤痛。
永恒的意义
该小说的成功之处在于糅合了两种主题,同时表达了更深远的意义。人作为组成社会的个体,既要完成痛苦地成长过程来适应社会,改造社会,也要适当保持自我,寻求平衡。作为大背景的社会也有责任给予每个个体更好的生存生活环境。而该小说就深刻地反映并讽刺了整个社会存在的诸多问题首先,社会中存在许多不安全因素。故事伊始,凯特莫名的失踪就是印证。不知何时将爆发的战争使人们的心底充满恐惧,焦虑和痛苦。其次,错误的育儿观念大行其道,政府据此编写了《权威育儿手册》,主张通过体罚来要求孩子的绝对服从,无视孩子的创造性和自主性。在这种错误观念下成长起来的一批人童年缺失,自我迷失,整个社会冷漠无情。同时,作为社会规则制定者和维护者的政府腐败无能,对街上大批流离失所的儿童视而不见,却大张旗鼓的编纂意在限制民众的创造性和自主性的《权威育儿手册》。然而,麦克尤恩给出了解决方案:回归爱的世界。
在该作品的结尾部分,斯蒂芬与妻子团聚,共同期待新生命的降临,心中开始有了对于明天的期待。人作为社会的产物,始终无法摆脱社会而存在。既然外部环境如此恶劣,人们应该回归本心,从自己开始改变,进而改变这个社会。
写作手法
1、意识流技巧
文本的片段不呈现线性结构而呈现共时性布局,所叙述的事件在某一时间点可能同时发生。查尔斯进斯蒂芬家时,斯蒂芬正在街上和乞丐女孩攀谈首相让斯蒂芬开会时,他却因幻想女儿出现而跑去找女儿。
读者一直被限制在斯蒂芬过去的时间里,丢失凯特后的两年似乎并不存在,因为这两年毫无意义,生命中出现了一个时间黑洞。麦克尤恩使用意识流的技巧,通过回忆将过去、现在和预期的未来进行的共时拼贴混合。“他感到的只有空洞的时间,缺乏意义和目标”。他意兴阑珊,心不在焉,对地球上的生活是否继续一点也不在意。即使斯蒂芬的生活仍在继续,但他所拥有的“现在”也仍然十分脆弱和空虚,时常被不堪回首的“过去”撕成碎片。那个冬日的周末,“将要成为永远困扰他的回忆”。丢失了女儿,也就丢失了目标,因为“没有关于她继续存在的幻想,他就迷失了,时间也将停止”。斯蒂芬不停地抹去现在与将来,使得读者每次都要注意调整自己的位置,加强了读者积极参与阅读的过程。
2、写实与虚构相结合
在寻找女儿的过程中,斯蒂芬魔幻地穿越时空,在洪钟酒吧外看到自己父母。斯蒂芬与母亲对视,仿佛看到几十年前自己出生前的情景。百货商店女店员克莱尔爱上了年轻的军人道格拉斯,当她满心喜欢地告诉未婚夫她已怀孕时,像所有具白丑闻和生活压力的年轻人一样,他沉默了、害怕了、退缩了。这让克莱尔非常失望和伤心,她决心打掉这个不受欢迎的孩子。然而当他们坐在酒吧里时,克莱尔看到在窗子上浮现出一张小孩的脸。“它正朝酒吧里看,带着恳求的表情。它那么白,白得像阿斯匹林,带着恳求的神情。”顿时,克莱尔心里的母爱油然而生。“‘我’肯定,‘我’知道,‘我’看见的是‘我’自己的孩子。”这个正在孕育中的婴儿,突然变成活生生的了。“她第一次意识到它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意识到她必须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它。”这个受到保护并出生的婴儿就是该小说主人公斯蒂芬。奇妙的是,四十年后斯蒂芬仿佛目睹了当年洪钟酒吧里的动人情景,这穿越时空、似真却幻的一幕表现了婴儿对母亲的渴望,孩子对父母的寻求。
斯蒂芬在窗外目睹年轻时的父母约会并决定是否生下自己的过程。他变成了一个还在母体中的婴儿,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被宣判生或着死的结果。他的凝视仿佛也让母亲觉察到体内胎儿的跳动、感受到他的存在时。母亲的讲述自己曾在酒吧窗户上看见婴儿的脸与斯蒂芬的魔幻经历重合,因此当他再次路过洪钟酒吧时,“他才明白他在这里的经历,不仅与父母的经历相互作用,而且还是一种继续,一种重复。”正如一位几乎已经失去了信仰的教徒目睹了一场及时发生的圣迹,斯蒂芬在这找到了母亲对他的关爱,他的生命开始复苏。
这一次的时空交错,暗示着斯蒂芬回忆并寻找女儿的过程也是他寻找自我价值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斯蒂芬重新在母亲那里认识自己,并重新认识生命的意义。该小说中的另外一次魔幻的经历,则暗示着新生命即将到来。在斯蒂芬前往乡下的路上,他开车魔幻地穿过一个神秘的六英尺宽的缺口,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并奇幻地解救了一名被压在车下的司机。
“它头从钢片上一个竖直的裂口伸了出来。旁边还有光手臂,夹在头下面,紧紧抵着脸,遮住了嘴巴,那人蜷着身子,没有血。他小心避开千斤顶,一只手抓住那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抬着她的下巴,把他往外拉,双手插在他腋下,把他整个拉了出来。”当斯蒂芬为朱莉接生时,不禁回想到解救卡车司机的经历,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空间的魔幻转移帮助斯蒂芬更好地认识现实生活的存在,让他认识到“这才是‘我们’真正所有的东西,繁殖这一生命热爱自身的事例,‘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它。”
作者用丰富的想象和艺术夸张的手法,对现实生活进行“特殊表现”,把现实变成一种“神奇现实”。
《时间中的孩子》在整体情节的真实之下,把现实与魔幻杂揉在一起。时空的交叉将斯蒂芬引入一个追寻自我真实的旅程他看到并感受到母亲在艰难的条件下,仍旧决定生下自己的毅力。体会到来自母亲的关爱,这是他第一次确认了自己的价值。当他穿越时空,解救出被压在卡车下的司机,使他理解妻子在生产时的痛苦和挣扎,明白了新生命的降生之不易。
3、互文性
《时间中的孩子》隐藏着三个文本。《权威育儿手册》是第一个隐藏的互文本,是麦克尤恩在《时间中的孩子》小说中设计的一部反映年代时代精神的育儿手册。《权威育儿手册》看似是由育儿专家讨论编写的,其实是在英国首相的监督下由部长查尔斯一手完成的。通过这部反映国家、社会、家庭对儿童的理想培育的方法手册,麦克尤恩解说了社会是如何在教育中压抑儿童的本性,抹杀儿童的本真。在这种高压政策下,童真必然会失去。《权威育儿手册》中指出“儿童的本性是自私的”“童年和疾病相似,是社会赋予儿童的特权,成长是一个缓慢的康复过程”。手册提醒父母应该建立起自己的权威。作者在对政府武断地处理儿童问题的方式及其教育理论进行嘲讽的同时,也是对撒切尔式的专制和高压统治的一种政治讽刺。
《权威育儿手册》反映的是成人的偏见和自以为是它所定义的孩子是自私的、不知感激的,童年被视为一种疾病状态,因而成长是一个缓慢而且困难的康复过程。而它指点父母应该坚定、有尊严、严厉、冷静,尤其是做父亲的,应该准备好同孩子的分离。儿童被认为是不成熟不完美的,需要由成人来进行教育。麦克尤恩在嘲讽育儿手册的同时,表达了成人是失败的儿童,没有尽到成人的职责,所以成人同样需要学习和受教育的观点。
另外,英国物理学家大卫·波姆关于量子物理学的《整体性和内在秩序》和教育心理学家约瑟夫·希尔顿·皮尔斯的《神秘的孩子》也是麦克尤恩创作《时间中的孩子》小说的灵感来源。
4、反讽手法
查尔斯——对成人世界的反讽:该小说中的查尔斯,早先是位成功商人,弃商从政后,经过三年的锻炼又成为一名年轻的政府部长,正当事业风生水起时,他居然放弃这一切,和妻子一同辞职,卖掉了房子搬到乡下小屋去。最终因为无法解决理想和现实的错位问题而选择自杀。与此相对应的是:成人世界貌似严肃的景象下面充满了做作、虚伪、自以为是、荒谬以及疯狂。开会时,斯蒂芬眼中看到了会议主持者的可笑:“他说话派头不小,圆滑而巧妙,说的全是老一套。他那眼袋下垂、毫无光彩的眼睛,眨巴着骨碌一转,便是向指定的发言人示意了,只有他身上那件黑色双排扣西服才显示他类似于人的起源。帕门特说着那些陈词滥调,态度倨傲而毫无顾忌。这是在表明如果一个人举足轻重、无懈可击,那么他是无须在意自己的话有多么愚蠢的。”斯蒂芬还看到奥林匹克运动比赛中的一点小冲突居然引发了两个大国之间的仇恨,以至要调动核力量准备较量一番。他对这种荒唐的闹剧氛围漠然视之,心底里对这一切感到不屑和厌恶。
该小说设置查尔斯这个人物与斯蒂芬形成并行的两条叙事线,它们有时会交叉,两个人都渴望孩子归来,对孩子的需要在他们那里分别以一虚一实的形式出现,充分显示了作者对孩子这一意象的深刻把握,使文本的意蕴更加丰厚。一个外表看事业、生活都颇为得意的成年人竟然是一名“孩子”在违心地表演,他的选择较之于正常人可能的选择产生了强烈的反讽效果。查尔斯感受到成人世界的荒谬,把希望寄托在人类的原初状态——孩子身上。他承受着人格分裂的痛苦,他想要童年的安全感、无权、服从以及随之而来的自由,远离金钱、决定、计划和要求。他永远也没办法把那些孩子般的品质带任何一点进入公众生活。
斯蒂芬的小说把两个原本平行的人物命运联系在一起,查尔斯视斯蒂芬为知己,他对斯蒂芬说,你的小说,是你向从未停止存在的原先的自我发去的消息。无独有偶,在查尔斯死后,查尔斯的妻子也告诉斯蒂芬,斯蒂芬的小说是让查尔斯自己的一部分对另一部分说话。作者伊恩·麦克尤恩借查尔斯之口说出了他自己对人类在某些方面倒退的悲哀:“读你的小说,他们意识到自己做儿童的时间是有限的。虽然你并没有直接告诉他们这一点,他们却真的懂得了童年不会延续,不可能延续,迟早都会结束,完蛋,他们的童年不会持续到永远。你向他们展现了成人——那些不再是孩子的人——悲哀的、触目惊心的一面,那种干瘪、无能、厌烦和想当然。”查尔斯成功的外表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结——做一名真正的孩子。他表面上进行了轰轰烈烈的人生表演,可灵魂却久与天性不和之事物周旋。这个人物促使读者以全新的角度去看待那庄严有序的成人世界。被默认的成人世界的秩序面临另一种眼光的审视,评判的标准也面临着新思路的冲击。查尔斯在春风得意时从成人世界中逃离出来这一行为引人深思,首相、各类大小官员、官方育儿委员会的委员们是成人世界中与查尔斯对立的人物,查尔斯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一次对上述人们生存状态的质询。
叙事技巧
多角度叙事:斯蒂芬作为叙述自我,在自己的话语中讲述着女儿凯特的一切。随着他视角的推进,读者可以看到可爱的凯特失踪后,“我”的痛苦和焦虑。人物的声音和作者或叙述人的声音融合在一起,使得读者追随着人物的思绪,深入而充分地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同时感受人物强烈搏动着的情感。为“我”的回忆而喜,为“我”的痛苦而悲。因为允许读者的参与和创造,使整个故事读起来发人深省、耐人寻味。在这里,叙述行为本身便是与自我体验相联系的,可以说是自我体验的总结和完成。斯蒂芬自我认识的获得,也有赖于叙述行为的完成。斯蒂芬创作的儿童读物《柠檬汽水》间接表达了他的世界观。“不仅叙述者,甚至叙述行为本身也参与了作品意义的创造”。
《时间中的孩子》一开始就抹去了凯特的存在,她只是被主人公斯蒂芬言说的对象,她存在于斯蒂芬的记忆里。所以,斯蒂芬的意识跳跃到哪里,凯特就出现在哪里。有时候,读者甚至分不清凯特是否真实存在过。作者模糊了凯特的形象,让她一直徘徊在记忆里,否定了现实的确定性。在虚拟的记忆里生存,斯蒂芬不能面对现实。
斯蒂芬的时间并非只从过去指向未来,而是指向过去、未来、现在多个方向。在寻找女儿的过程中,斯蒂芬的时间变得可以伸缩,因为他的思念时间从停滞变得倏忽而过,乃至时间被弯曲变形,过去与现在并存。斯蒂芬因为回忆的延续而存在,在整部小说中,斯蒂芬的固执寻找和内心挣扎在时间的屏幕上展开:五月末、六月中旬、夏天、九月下旬、十月中旬、临近圣诞节、年初、三月。字里行间,读者都能清晰地看到指针在转动,听到时光在流逝。虽然物理时间在行进,斯蒂芬的意识活动却没有线性叙述结构。斯蒂芬纠缠在回忆里,把他自己从现实中剥离。
在《时间中的孩子》故事中,时间是生活的精髓,是一种难以解释的实体。时间既是一种载体,记录着人们的生命历程,又是生命本身的一部分,生命的一种形式。时间与生命联系在一起时具有深刻的含义,它可以让童年永恒存活在每个成年人的心灵当中。
——董俊峰(浙江万里学院外语学院教授)
在该文本中,“文学”与“科学”都是隐射缺失的象征:即自由意志脱离终极价值后无忌狂奔的产物,故而傲慢、孤独、毫无方向。那些所谓最伟大的童书,一定是既针对成人又面向孩子的,是为孩子心中早期的成人,以及成人心中被遗忘的孩子写的。
——文一茗(四川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副教授)
伊恩·麦克尤恩(Ian McEwan),英国作家。于1948年出生于英格兰汉普郡的奥尔德肖特,毕业于布莱顿的萨赛克斯大学,后在东安吉利大学获硕士学位。
麦克尤恩擅长以细腻、犀利而又疏冷的文笔勾绘现代人内在的种种不安和恐惧,探讨暴力、死亡、爱欲和善恶的问题。代表作品:《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水泥花园》、《只爱陌生人》、《时间中的孩子》、《黑犬》、《梦想家彼得》、《阿姆斯特丹》、《星期六》、《追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