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诗三首

更新时间:2024-08-12 11:12

《杂诗三首》是唐代诗人沈佺期创作的五言律诗组诗作品。这组诗都是写闺中的怨情,流露出明显的反战情绪。其中第三首诗广为流传,是诗人的代表作,诗人以细腻的笔触展现了少妇在秋夜中的孤独与思念,以及她对战争早日结束的殷切期盼,并通过“闺里月”与“汉家营”的意象,巧妙地将两地相思之情融为一体,展现了战争的残酷与人民对和平的渴望,末句以问句作结,深刻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反战情绪,全诗构思新颖,情感真挚,言短意长,含蕴不尽。

作品原文

杂诗三首

其一

落叶惊秋妇,高砧促暝机⑴。

蜘蛛寻月度,萤火傍人飞。

清镜红埃入⑵,孤灯绿焰微。

怨啼能至晓,独自懒缝衣。

其二

妾家临渭北⑶,春梦著辽西⑷。

何苦朝鲜郡,年年事鼓鼙⑸。

燕来红壁语,莺向绿窗啼。

为许长相忆,阑干玉箸齐⑹。

其三

闻道黄龙戍⑺,频年不解兵⑻。

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⑼。

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⑽。

谁能将旗鼓⑾,一为取龙城⑿。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⑴暝机:谓夜织。机,指织布机。

⑵红埃:犹红尘。指飞扬的尘土。

⑶渭北:渭河以北。渭河为黄河最大的支流,在陕西中部。

⑷著:附着。辽西:辽河以西。今辽宁西部。

⑸鼓颦:颦,小鼓。鼓颦指大鼓和小鼓,古时军中常用的乐器,因借喻军事。

⑹阑干:纵横貌。这里指眼泪纵横。旧题汉蔡琰胡笳十八拍》之十七:“岂知重得兮入长安,叹息欲绝兮泪阑干。”玉箸:玉制的筷子,比喻眼泪。南朝梁刘孝威独不见》:“谁怜双玉箸,流面复流襟。”

⑺黄龙戍:即黄龙冈,唐时东北驻兵要地,在今辽宁开原县西北。

⑻频年:连年。频,多次。解兵:罢兵,解除战事。

⑼汉家营:指唐军营。唐人常以汉指唐。

⑽良人:古代妻子对丈夫的称谓。

⑾将:率领、指挥。旗鼓:旗、鼓在古代曾经用以指挥进军。这里代指军队。

⑿龙城:匈奴城名,秦汉时匈奴祭天和大会诸部的地方,故址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和硕柴达木湖附近。这里泛指敌巢。

白话译文

其一

秋风起,落叶纷飞惊动了闺中的女子,远处传来高高的捣衣声催促着黄昏的降临。

蜘蛛在月光下忙碌地寻找着方向,萤火虫则依偎着人儿低飞。

清澈的铜镜上落满了灰尘,孤灯的火焰微弱,泛着绿色的光芒。

她的哀怨哭泣直到天明,独自一人懒得再拿起针线缝制衣物,心中满是愁绪。

其二

我的家靠近渭水之北,而我的春梦却常常飘向遥远的辽西之地。

为何那朝鲜郡要年年战乱不断,使得战鼓声声不息呢?

燕子飞来在红色的墙壁上呢喃,黄莺在绿色的窗前啼鸣,它们似乎也在诉说着思念。

为了这份长久的思念之情,我泪水涟涟如同玉箸般齐整,无法抑制内心的哀愁。

其三

听说黄龙城那边,连年战火不断,士兵们从未得到真正的休息。

可怜那闺房中的月亮,也仿佛在汉家军营中长久地照耀着。

少妇们在这春日里满怀思绪,而她们的丈夫在昨夜也定是辗转反侧,思念着家中的人。

谁能带领军队,高举战旗,擂响战鼓,一举攻下龙城,结束战争,让我们能够团聚呢?

创作背景

新唐书·北狄传》及《通鉴》均载,武周万岁通天元年(696),营州的契丹人李尽忠孙万荣等叛,攻城掠地,打到幽州,前后数年,朝廷多次增兵才平定下来。黄龙戍正在营州西北,当时,陈子昂乔知之崔融等文人均曾从征,也有诗作抒发对兵烽战火的感慨。沈佺期这组诗大约也是以此为背景而作的。

作品鉴赏

整体赏析

在唐以前,孔融曹丕曹植等都有以“杂诗”为题的作品,内容多写离别相思和抒发人生感慨。沈佺期的这组《杂诗》共有三首,都是写闺中的怨情,流露出明显的反战情绪。第一首诗写思妇的生活情状:深秋落叶飘零,百无聊懒,她只能面对孤灯绿焰不住地怨啼,缝制征衣;第二首诗写东北战事经久不息,思妇长守空闺,面对莺歌燕语,触景生情,泪流满面;第三首诗写征人之妻怨恨“频年不解兵”,转而希望“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速战速决使他们夫妻早日团聚。

其中第三首诗是沈佺期的代表作,思想上较为积极,艺术上也颇具特色。首联叙述闺怨的原因:“闻道黄龙戍,频年不解兵。”这两句是说,黄龙戍一带,长年战争不断,至今没有解兵罢战。诗篇一开始就把矛头指向无休止的战争,它不但为下文抒发“闺里”“营中”的相思之苦做了铺垫,客观上也流露了诗人的反战情绪。有了这样的背景,诗文最后把结束离人之苦的希望寄托在战争的结束上,也就顺理成章了。

颔联是一个写意式的特写镜头:“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诗人像一个高明的摄影师,在展示了全景(背景)之后,镜头一转,观众的视线被拉到直接饱受战争之苦的“闺里”和“营中”。从字面上理解,则是说,那轮象征团圆的明月,同时照看闺中的思妇和营中的良人。显然,诗人是以月写人,一笔写出两人的离恨。明月高挂中天,照着不眠的闺妇,而闺中人却沉浸在对征人的思念中;这月亮也照着不眠的征人,而征人也正在思念着闺中之妇。这两句借月写人,以月寄情,含蓄而巧妙地抒发了饱受战乱之苦的离人相思之苦。“可怜”二字,又情不自禁地道出了诗人无限的同情与理解,可谓一箭三雕。

颈联在意义上紧承颌联,进一步描写少妇良人的相思之情:“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今晚面对圆月而良人不见更勾起少妇此时此刻强烈的渴盼,但满腔蜜意无可寄托,聊作安慰的只有回忆从前相守一起的柔情。“今春”与“昨夜”相对,显然是借“今”与“昨”的时间矛盾,极写思妇难以抑制的感情冲动。这并非夸大其辞,只要稍加设想就可知道:在那样一个时代,对于一个只能守在闽中的弱女子来说,良人守边之地于她不啻是天涯海角,关山重重,路途迢迢,凭她一已之力是无法实现团聚愿望的。可以说,战争不结束,她与良人就不得相见。由此可以想见古代会有多少这样的怨妇,难怪有许多诗人在代她们发“怨”。在这种情形下,少妇的千种怨情、万般思念,化作了一个包含强烈愿望的问句:“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这两句诗是说:有谁能够带兵克敌,一举夺胜呢?全诗以此问句作结,无须回答,却自有深长的含意,它从少妇的心情出发设问,却道出了千千万万饱受夫妇别离痛苦的人们的共同心声,其中自然也有诗人写作此诗的真实用意。诗的主旨就在这短促深沉的问句中明确显现出来。

这首诗从对战争的普遍怨情写起,中间选取了饱受战乱之苦的典型人物少妇和良人,以特写镜头的方式描绘彼此的相思之苦、最后又以满怀希望结束,道出了广大人民的心声,怨而不恨,悲而不伤,表现出诗人对这场战争鲜明的态度,这是非常可贵的。另外,全诗构思比较新颖巧妙,诗人把人类共同的情绪(怨战,盼望战争早日结束),投射在两个具体对象身上(“少妇”和“良人”),又从少妇的角度出发,写出两人的“情”“意”,可谓大处着眼,小处落墨,别有新意。从文气上看,前两联都是十字句,自然浑成,一气贯通,语势较和缓;颈联是对偶工巧的两个短句,有如急管繁弦,显得气势促迫;末联采用散行的句子,文气重新变得和缓起来。全诗以问句作结,越发显得言短意长,含蕴不尽。

名家点评

其三

明代张延登《沈诗评》:古今绝响,太白“长安一片月”准此。

明代钟惺唐诗归》:“少妇”二句娇怨之甚,壮语懈调。

明代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说者谓语晦而浅,不知作诗之妙,正以似深非深,似浅非浅,有可解不可解之趣也。

清代王夫之唐诗评选》:五六分承,三四顺下,得之康乐﹐何开阖承转之有?结语平甚,故或谓之懈。然宁懈勿淫,初唐人家法不紊,乃以持数百年之穷。

清代顾安、何文焕唐律消夏录》:⑴五六就本句看,极是平常,就通首看,则无限不可说之话尽缩在此两句内,初唐人微妙至此。其“卢家少妇”七律亦是此法,而用意尤觉深婉。⑵五六句极平常,妙不说尽。“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千古闺情绝唱也,岂必艳辞为?

清代朱之荆《增订唐诗摘钞》:结联和起联相应,局法甚紧。

清代巢甫《唐诗从绳》:即景见情,此全篇直叙格也。五怀春,六梦远,“怀”字、“梦”字藏于句中。结句即私情以见公义,何等柔婉。

清代章燮唐诗三百首注疏》:五六就本句看极是平常。就通首看,则无限不可说之意尽织在此两句中。初唐人,微妙至此。

近代高步瀛唐宋诗举要》:一气转折,而风格自高,此初唐不可及处。

作者简介

沈佺期,唐代诗人。字云卿,相州内黄(今属河南)人。上元进士,官至太子少詹事。曾因贪污及谗附张易之,被流放驩州。诗与宋之问齐名,号称“沈宋”,多应制之作。流放时期的作品,则多对其境遇表示不满。律体谨严精密,对律诗体制的定型颇有影响。原有文集十卷,已散佚,明人辑有《沈佺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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