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2-14 15:06
苏珊·桑塔格称他是“那一代西班牙语世界中最值得钦佩的小说家”,《明镜周刊》则评论他为“当代西班牙语文学中最胆大的作家”。
1953年04月28日,罗贝托·波拉尼奥出生于智利的圣地亚哥,他先后在智利的很多落后小镇度过童年时代。父亲莱昂·波拉尼奥是一个卡车司机和业余拳击手,母亲维多利亚·阿瓦诺斯在学校教数学和统计。
1968 年,波拉尼奥举家迁到墨西哥城。波拉尼奥很少谈论自己的童年时代。据母亲说,他刚刚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自学阅读,7岁的时候就已经写出一篇小说,讲述几只母鸡爱上了鸭子,令畜栏的其他动物感到愕然。他最早的文学记忆之一就是听母亲大声朗读聂鲁达的诗集《20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对波拉尼奥来说,他的青春就是从那里开始的。他经常逃学,就是为了读自己喜欢的书和写东西,常有青春期的叛逆之举,假期也不例外。他经常偷书。经常暗中跟踪自己钦佩的作家。如其后来所说,他经常像受虐狂般地写东西,在阅读中获取虐待狂般的快感。在朗读困难症、慢性失眠和“性器质问题”阴影笼罩下的青春期,这些活动在他成长过程中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他以在书店里蹭书看进行自我教育,成为毛头诗人。
1973 年,波拉尼奥20岁的时候决定回到故国智利,取道漫长的陆路沿着太平洋南下。他计划在那里参加一个人民戏剧的活动。幸运的是,他到圣地亚哥没有几个月就爆发了皮诺切特的政变。当天晚上,他完全是出于义务找到一个平民共产主义组织,被安排在一条空荡荡的大街上站岗。那天晚上安然无事,可是,几个月之后,他乘坐的巴士在一个检查站被拦住,他的墨西哥口音引起警察的注意,他就此被捕。波拉尼奥在监狱里关了8天后被两个老同学看守认了出来,他们安排释放了波拉尼奥。这段经历为波拉尼奥增添许多荣光,但在他2003年去世后,有其墨西哥友人指证,皮将军政变时,波拉尼奥根本就不在智利。逃回墨西哥后他和好友桑迪耶戈推动了融合超现实主义、达达主义以及街头剧场的“现实以下主义”(Infrarrealism)运动,意图激发拉丁美洲年轻人对生活与文学的热爱。多年后他经常调侃自己的那次政治监禁(德国有些报章称他蹲了六个月的监狱),然而对自己曾在参加过抵制皮诺切特政变的斗争有种可以理解的自豪感。无论如何,社会主义革命失利后,他回到墨西哥城。
1975年,波拉尼奥与好友马里奥·圣地亚哥、布鲁诺·蒙塔内成立小团体“下现实主义者(Infrarrealista)诗歌运动”,立意“反对官方文化”及其代表、大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克塔维奥·帕斯。“下现实主义者”们多次出击,扰乱帕斯的朗诵会,席间以怪叫哄场,甚至向帕大师身上甩葡萄酒。
1977年,波拉尼奥远走欧洲,在巴塞罗那附近海岸打零工,过着清贫高傲的诗人生活。波拉尼奥这段时间做过的工作有洗盘子、酒店听、露营地当守夜人、捡废品等。他白天卖苦力,夜里写诗。
1990年,波拉尼奥的儿子劳塔罗出生,他当时仍然一贫如洗,甚至电话也装不起,他下定决心结束流浪诗人生活,写小说养家。
1992年,波拉尼奥得知自己的肝病日趋恶化,决定开始集中精力写小说,希望出版小说挣的钱能够改善经济拮据的家庭状况,并给孩子留下一笔遗产。他把自己关在巴塞罗那附近的一间屋子里,足不出户,专心写作。
1998年,《荒野侦探》获得西班牙 “罗慕洛·加列戈斯国际小说奖”。此时,波拉尼奥身体状况更趋恶化,但他坚持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写作。陪伴他的只有香烟和茶。他曾连续写作四十多个小时,还曾因为写小说忘记去医院接受医疗检查。
2003年7月15日,波拉尼奥因肝功能衰竭死于西班牙北部的布兰奈斯,年仅50岁。
去世前夕,波拉尼奥一直在写长篇小说《2666》,但直到去世他也没能完成小说的写作。《2666》于2004年出版。2009年,该书英译本获得美国“国家图书批评家奖”。
最让波拉尼奥兴奋不已的当然是诗歌。无论他的长篇和短篇小说后来受到多么巨大的关注,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诗歌创作,始终觉得小说的艺术性要稍逊一筹。
他为了反对聂鲁达的抒情的泛滥,写了一首模仿1914年出生的“反诗人”尼卡诺尔·帕拉的诗:
半个世纪了
诗歌从来都是一个庄严的笨蛋的天堂
直到我穿着溜冰鞋走来。
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向上攀登
当然如果你掉了下
嘴巴和鼻子流的都是血
我可不负责
除了帕拉,波拉尼奥还读20世纪拉美先锋派诗人的作品,如塞萨尔·巴莱霍、比森特·维多布罗、马丁·阿 丹、奥基多·德·阿马特、帕勃罗·德·罗克亚、吉尔伯特·欧文、洛佩斯·贝拉尔德、奥利维里奥·希龙多――所有这些诗人在他看来都很重要。同样重要的还有法国的象征主义诗人们。波拉尼奥常说自己至少有10种不同版本的波德莱尔的《恶之花》。
《2666》
2666的五部分讲述了五个独立又彼此呼应的故事。
第一部分《文学评论家》讲述四个来自欧洲不同地区(英法西意)的文学评论家,因为共同喜欢及研究一位德国作家阿琴波尔迪而成为朋友进而成为情人的故事。几人得知阿琴波尔迪曾在墨西哥现身时,便共同前往。这个部分的基调很平静,甚至有轻喜剧般的轻松可人。但进入尾声时,气氛开始诡异起来,有很强的梦幻色彩。
第二部分《阿玛尔菲塔诺》是举家迁居到墨西哥的智利教授的故事。在第一部分里他曾是几位评论家的向导,因为他宣称曾与阿琴波尔迪有一面之缘。这一部分里,几位评论家已不见踪影,只留下这位日渐迷幻的教授,他不只能听到死人对自己说话,更是在某天效法杜尚,把一本偶然发现的几何学著作挂在自家的晾衣绳上,看风吹动书页。这部分也交待了教授的妻子迷恋上一位疯诗人抛家弃女的情节。这部分的情绪相对来说超现实,很迷幻。气氛压抑诡谲。甚至配有一些另人费解的图示。
第三部分《法特》,一位纽约《黑色黎明》杂志的黑人记者,因同刊的拳击口记者遇害身亡,接替那人来到墨西哥报道一场拳击赛。在这里,他结识了一批各地媒体同僚,还遇到阿玛尔菲塔诺的女儿。他逐渐地了解到在这个墨西哥北方城市圣特莱莎发生了多起杀害妇女的案件,手段残忍,抛尸荒野,他想进行报道,但困难重重。这部分写法上非常写实,叙述简洁有力。特别之处在于(也贯穿于2666全书),线性叙事之间,穿插有非常多的“离题”之言,比如法特乘飞机时听乘客讲的一段海上求生故事,寻访某人时在教堂听到的大段个人独白,某个美国导演的八卦等等。再如前文那晒书的杜尚,也特书了一段。这部分的结尾交待法特在某人帮助下到监狱找一个这些连环杀人案的嫌犯采访,可在见到那人时,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第四部分《罪行》可说是全书的高潮部分。这部分看似警方档案,因为按时间顺序记录了自1993年1月到1997年12月,每月甚至每周发生的一起或多起杀害妇女案件,简明扼要,某时某地某人被谁谁发现,死状如何,衣物怎样,周遭环境,死者有否确认身份,法医学检测死因是何,有否嫌犯,警方又是怎样处理的。当然其间穿插了警方故事,贩毒集团背景,政治人物干预,来自FBI的侦探,亵渎教堂的“忏悔者”,能预言未来的女巫师,监狱中呼风唤雨的嫌犯(此嫌犯与第三部分结尾那位巨人嫌犯联系起来),等等。这部分“警方报告”的罗列,让人震惊愤怒,继而失望无奈,直到只能接受这现实的残酷。对读者而言,阅读这部分将会是一次极为震撼的心理过程。
第五部分《阿琴波尔迪》回归开篇引入的悬念人物,他出场了。这个部分甚至可作为独立的历史小说阅读,讲述了阿琴波尔迪的一生,他的出生,成长,贵族家的用人生活,参军,二战,与家人失散,目睹酷刑,成为战俘,耳闻屠犹亲历,开始写作,一家汉堡出版社社长的高度认可关注甚至是资助,传闻其极有可能得到诺贝尔文学奖,隐姓埋名混迹于欧洲各地,再到遇见家人,直到决定去圣特莱莎那个充满死亡的墨西哥北方小城。这部分的情绪悠然回荡着一首哀伤的歌曲,尽管一些细节的震撼力并不比第四部分弱,然而这更是一种尽在不言中让人既恐惧又哀伤无奈的调子。
《荒野侦探》
《荒野侦探》(Los Detectives Salvajes)并不是一部侦探小说。在五百多页厚的中译本中,“侦探”一词除了标题以外几乎难以找到。误把此书当作一部刺激的通俗侦探小说来阅读的读者可能会被书中大量关于诗人、诗歌、作家和文学的内容搞没了兴趣(当然他也可能会惊喜地发现这本书里竟然有不少火辣赤裸的性描写)。《荒野侦探》写的其实是诗人和诗人的生活。小说的主人公是两位混迹墨西哥、后来又辗转于世界各地、过着流浪生活的落魄诗人。这两位诗人曾经像侦探一样寻找过一位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的前辈诗人,而小说中间部分独特的叙事方式又会让人感觉似乎存在着一位隐形的侦探,多年以来一直在世界各地的角落里监视着这两位诗人漂泊不定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