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10-24 01:35
周扒皮实名周春富,因作家高玉宝笔下的《半夜鸡叫》人物形象“周扒皮”被树立为典型在全国宣传而闻名。
文革时期,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社会大背景下,人民由此创作了大量小说等文学作品,1964年被改编成为美术片,周扒皮的形象从此家喻户晓。
周扒皮后来被世人比喻为地主阶级的著名典范。
周扒皮是个身负血案的恶霸地主
一段时间以来,网上有不少歌颂高玉宝和贬低周扒皮的文章。对待前者,有些人凭空捏造材料,言论几近诋毁的程度。而对待后者,有表示要为其抹黑的,平心而论,这两个人也跟我们大多数人一样,一个并非十全十美,另一个也不是一无是处。人无完人。其实,我们大可不必去孤立地、片面地或割断历史地去“贬高扬周”,也不应该对他们求全责备或文过饰非。
2008年10月21日,我就网上的这类议论再度访问了高玉宝老人,想请他谈谈看法。我向他摆出了这种种现象,也向他请教了一个个问题。对于这些现象,高老说,已经引起他的关注,并且早就想跟持不同观点的人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唠一唠。
而对于我提出的各种问题,诸如:我们应该怎样阅读和理解您的“自传体小说”《高玉宝》及《高玉宝续集》?“自传体”是否等同于“自传”?自传是真实的,应该怎样看待以上两本书中、包括“高玉宝”在内的人和事?
高老的回答简单而中肯。在讲到他与书中主人公的关系时,他复述了我们许多读者早已知道的这14个字:“周扒皮是旧中国地主的集中概括。”
对此,高老没有提出异议。高老说,他原本写的的确跟自传一样,讲的全是真人真事。比方说,他有三个爷爷、两个姐姐,写的就是三个爷爷和两个姐姐。只是后来经行家指点,才改写成了“经过文学加工”的所谓“自传体小说”。
据高老说,他在动笔写书时仅会写百十来个字,也从未学过什么文学创作理论,即便是在已经写出《高玉宝》初稿并光荣地出席原中南地区文代会时。
我接着问:周扒皮是否实有其人?高老的回答是肯定的。他说:“周扒皮是个有血案的恶霸地主。他的确是在被批斗时,被愤怒的土改群众活活打死的。他干的坏事儿、丑事儿比我在书中写的要多得多。我是给他留足了面子的。当然,实事求是地说,土改那时,在执行政策方面,也并不是在全国所有的地方、也不是在对待所有人的问题上都没有出一点偏差、没有一点错误。也不光土改是这样,我国的任何一个运动都概不例外。至于周扒皮,究竟该划定什么成分、该不该平反或正名,讨论似乎意义不大。因为,他的子孙后代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他背上什么‘包袱’。”
在访问结束时,高老深感歉疚和遗憾的是,他觉得当初不应该在改成不伦不类的“自传体小说”后,仍用的是一些人的真实名字。其中,既包括周扒皮,也包括他本人。
我国著名军旅作家陆柱国先生曾在《高玉宝续集》序言中这样说过:“我认为50年前的《高玉宝》,自传成分要多于小说;而现在的《高玉宝续集》,小说的成分要多于自传,或者说本书的艺术含量超越了50年前的《高玉宝》。”
周扒皮的真实名字叫周春富,是个恶霸地主。
这里,先富起来的要给他“树碑立传”,实在是事出有因。
一则,周扒皮无论是在有很大虚构成分的小说《高玉宝》里,还是在真实的生活中,都给过“高玉宝”以极大的影响;二则,周扒皮是个很有个性、“知名度”很高、也引起过颇多争议的人物。
周扒皮是和平村比较富裕的地主。他个子不高,却长得脑满肠肥。一双贼眉鼠眼老爱滴溜溜转,总喜欢盯着别人家的东西。他肚子里弯弯很多,没有人能完全看穿他对付穷人的鬼把戏。就连他的老婆、儿子、儿媳妇也弄不明白,他究竟有多少算计家人和外人的鬼主意。
勾结日伪大发国难财
日本鬼子占领村庄后,为了笼络人心,有时也给穷人配点火柴、豆油、面粉什么的。
那时,火柴很难买到,多数人用火镰打火。过年过节时,鬼子才给每家每户配上一盒。火柴是通过地主周扒皮开的杂货铺分给穷人的。本来,一盒火柴并不多,可到了周扒皮那儿,他又给拿出一些。穷人来领火柴时问他怎么这么少?周扒皮冷笑一声:“哼,你嫌少?嫌少你就别要!你不要,拉倒!”
瞧,周扒皮就是这副德行!
鬼子配的豆油,也不是什么好豆油。到了周扒皮那儿,他也给克扣不少。周扒皮这个人很会动脑筋、很会熊人(大连话)。他用带壳的红高粱熬成汤掺进豆油里分给穷人。穷人领回豆油舍不得吃,留着过年时点灯供老祖宗,可是怎么点也点不燃。好不容易点着了,只听到“呲呲”两声又灭了。
要说鬼子给配的白面,更不是什么好面粉,都是捂了坏了的。即便是这样,一到了周扒皮那儿,他照样要“扒”去一层皮。他让人用细箩把细面粉筛出来自己留着,然后把乡下种的白苞米磨成面粉掺进去分给穷人。穷人领回家后,想用它包顿饺子过过年、供一供可怜的老祖宗。可是,饺子一搁锅里就全都碎了。他不光让活着的穷人过不好年,也让穷人的老祖宗没好年过。
那个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日本鬼子的掠夺,地主老财的剥削,弄得穷人没法活下去。
周扒皮和日本鬼子对穷人干的种种坏事,很早就在玉宝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不管过了多少年,也不管社会怎么变化,一提到地主,一说起周扒皮,高玉宝就记忆犹新。可见,他决不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
高玉宝把地主分成洋地主、半洋地主和土鳖地主等3种类型。
洋地主,就是在城里有工厂、有商店,在村里有庄园,自己住在城里,大老婆小老婆成群,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所有孩子都能送去念书的地主。半洋地主呢,住在城市郊区,以雇工种地为主,兼在城里开店铺、开工厂的地主。他们由于受洋地主的影响,也娶妻纳妾,也能把孩子都送去念书。土鳖地主呢,就是只能雇工种地和在农村开开作坊、有钱也不怎么送孩子读书的地主。
周扒皮是个土鳖地主。他家的孩子不能随便念书。周扒皮有个规定,长子只能上学念4年书,从全家的财产里面拿钱来供。其他几个儿子和姑娘都不能上学念书。所以,他那些孩子小的时候,也只能待在家里打打闹闹,撅起屁股撒欢。
那时,在孙家屯周围没有学校。也没几个识字的人。周扒皮有钱,不让孩子读书。穷人家的孩子想读书,又没钱。别的地主也不像周扒皮那样,本地没有学校,他们就把孩子送到复州城或瓦房店念书。个别地主还送孩子到殖民统治的大连上学。
周扒皮的5个儿子大了以后,有的赶大车、有的开粉坊、有的开油坊、有的开染坊。哪个孩子干什么,都是有分工的,都由周扒皮一人说了算。
周扒皮不光剥削穷人,对老婆以外的家人也很苛刻。他对儿媳妇们更是算计有加。几个媳妇轮流做饭、做菜、搞卫生、推磨压碾或回娘家,也可以在屋里忙忙自己的。但是,必须各就各位,不得偷闲耍滑。
周扒皮很凶。他不叫孙子去吃饭,媳妇们就都不敢吱声。他对几个儿媳妇,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媳妇的娘家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出来讨个情面,周扒皮不听。周扒皮说:“你们管不着!进了我的门,就是我周家人。这是我的家规。”
周扒皮对儿媳妇非常刻薄。大年三十,中午给她们做顿豆腐吃,就算过年了,就很不错了。
可是,周扒皮和他老婆就不一样了。他周扒皮是一家之主啊!每逢过年过节,老周扒皮也杀猪宰羊。他让人把肉切成方块方块地连同内脏一起煮好,用盐腌起来保存好,留着供他和老婆慢慢享用。还弄些鸡呀鸭呀蛋呀他俩吃。孙家屯离大海不算太远,他就久不久让手下人去海边弄些海鲜回来给他和老婆解馋。
周扒皮吃饭时,在炕上摆一张8寸高的大方桌。桌上摆满鸡鸭鱼肉。老婆坐在炕里边,他坐在炕外面。周扒皮每顿饭都要喝点自己用大缸酿制的红酒。几个儿媳妇站在炕前侍候。这个给倒酒,那个给夹菜,还有的专门给端茶递水,热天还要给他扇扇子。
周扒皮泯一口酒,吃点菜,放下筷子,眯上眼睛,想半天。然后,再喝一口酒,再用一点菜,再闭上双眼,又要想半天。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老婆吃完饭身子一歪,一倒头就呼噜上了。他还在那慢慢喝、慢慢吃、慢慢品,一顿饭要吃很长时间。媳妇们要等他吃完收拾好,才能回屋自己弄吃的。
周扒皮这人很古怪!不仅刻薄,爱琢磨人,还什么东西都想要,要不成就变着法子偷。
和平村有个姓穆的老太太,七十多岁了,是个小脚,三寸金莲,走路都晃晃荡荡了。家里很穷。那时的农村通常破开葫芦当瓢用。穆老太太的菜园里种了一大棚特别好的葫芦。那葫芦结得又多又大又好看,人见人喜欢。老太太每天都颤巍巍地提个瓦罐给葫芦浇水。从春浇到夏,从夏浇到秋。
这天穆老太太照常提着一罐水缓缓地来到葫芦架下。她猛然发现几个快要收摘的葫芦不见了。气得老太太天天骂大街。一直骂到土地改革,打土豪、分田地。
那时,高玉宝已经学完木匠回到村上,跟阎家二小子一起当民兵。周扒皮已经被民兵关押起来。周扒皮的家也被封了。在分周扒皮家粮食的时候,穆老太拿个小口袋来了。她一进粮仓,一眼就看见自己被偷的几个葫芦一个不少地躺在周扒皮的粮囤里。
她用绳子把葫芦绑好,挂在周扒皮的脖子上。又糊了一个高帽子要周扒皮戴上。他还临时找人写了副对联要周扒皮背在背上,那对联写的是:“周扒皮老白毛,偷人家葫芦开水瓢。”
一切准备停当后,他和几个民兵一起,用绳子牵着周扒皮游村。周扒皮手里拿个破锣,在村子里边走边敲边喊:“周扒皮老白毛,偷人家葫芦开水瓢。”他喊一遍,围着他走的孩子们也跟着喊一遍。孩子们喊一遍,一路走着观看的人就笑一阵。弄得周扒皮脑壳勾勾的,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人。
偷鸡摸狗
连别人家媳妇插头发的簪子也偷。有一天,他路过刘家,见刘家媳妇正在洗头、梳头。他就没话找话地溜进刘家,坐在炕沿上看刘家媳妇梳头。趁刘家媳妇不注意的时候,顺手就把刘家媳妇的簪子装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刘家媳妇发现簪子不见了,急得都快不行了。在当时,簪子对一个女人来说,就是自己的半条命啊!它是女人一生中最宝贵的物品。姑娘出嫁时,不管家里多穷,就是借钱也要置办一个。这簪子一般都是银质的。等到自己快不行了,还要作为传家宝亲手交给自己的女儿。
刘家媳妇找遍了炕上也没找着。可这屋里除了她和周扒皮又没有别人。她想了想,就鼓起勇气问周扒皮看见没有?周扒皮直摇头,“没有,没有,没看见呀!”
正说着,簪子的尖尖从周扒皮衣兜的小洞露了出来,让刘家媳妇看见了。周扒皮一看露了马脚,就讪讪地:“哎哟,怎么跑到我衣兜里来了!”真是扒皮呀!
周扒皮和他的亲侄子周长安保长(在小说中写成父子关系)串通,逼迫才上个把月学的玉宝失学给周扒皮当猪倌抵债。这不光让玉宝看清了周扒皮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自己还饱受了周扒皮的欺辱与压榨。
玉宝失学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抱着一床破被子、背着妈妈和姐姐一针一线缝制的书包要去周扒皮家。
玉宝走出家门时,妈妈劝他把书和书包留在家里,玉宝不干。玉宝说带去有空时好看看,好照着书上的字画画,画会了再问老师是个什么字。妈妈知道玉宝爱读书,只是担心周扒皮不会让他读书和没有时间读书,劝了劝不听,也就没再阻拦。
不出玉宝妈所料,玉宝一踏进周家门坎,书包就让老周扒皮看见了:“好啊,来了个大学生!你到底是来读书,还是来给我放猪的?”说着说着,一把夺过书包,一下子连书带包给撕得稀巴烂。撕完了扔在地上,还在上面狠狠地踏上几脚:“我让你读!我让你读!我让你读!”
周扒皮,侮辱人还撕了书,极大地伤害了玉宝幼小的心灵,气得玉宝怒火满胸膛。周扒皮撕他的书,比用刀子割他身上的肉还要难受。真是欲哭无泪!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又能拿周扒皮怎么样呢?玉宝咬咬牙,敢怒不敢言,只是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你撕吧,你撕我的书,我就不好好给你放猪。周扒皮你等着瞧!”
玉宝到周家放猪的第一天,周扒皮就向玉宝约法三章,要是猪丢失了或者被狼咬死了,要加倍赔偿。没有钱赔,就拿他家的地和房子赔偿。
那个时候,玉宝的家乡,山高林密,古木森森。狼也很多。放猪时,要时时刻刻提防狼的侵害。
周扒皮心狠手辣,可是个说得出、做得绝的人。穷人没几个不怕他的。玉宝对周扒皮再气再恨,他也不敢让狼把猪吃掉。可这猪很难放啊!一个刚满8岁的孩子,要赶着一群大猪、小猪、肥猪、老母猪去放,真是要多难有多难。
肥猪和老母猪棒打不走,小猪崽又像老鼠一样到处乱钻。一会钻进庄稼地,一会又钻进树林子里。玉宝连晚上做梦都担心害怕猪被狼咬死或吃掉后,周扒皮逼着他家拿房拿地赔偿。玉宝去之前的几个猪倌,都是被周扒皮连骂带打带吓唬赶逃跑了的。
可玉宝又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再说,对付周扒皮这样的人就像对付周扒皮的猪一样,尽管这样,玉宝这个猪倌还是不好当呀!他不光在外面放猪,回到周家还有许多干不完的活。那个时候,农村种地没有化肥。主要肥料来源是靠人和家畜家禽的粪便制作肥料。周扒皮家地多,需要的肥料也多。因此,养了大大小小几十头猪。
周家猪多,每个猪圈关两三头猪。那个猪圈,里面有喂食的木槽和供猪睡觉的地方。其余地方是个大坑。玉宝每天晚上喂完猪,还要往每个坑里倒两三担水好踩粪。还要把牛呀马呀羊呀鸡呀鸭呀拉的粪便扫拢收集起来倒进猪圈里,再往每个圈里倒进几担土以便一起踩成粪肥。
这粪肥,光有猪踩还不行。玉宝也要进去踩。隔两三天踩好了,还要把粪肥起出来堆好。所有这些活都要玉宝一个人来做。这劳动强度大不大,累不累人,想都想得到啊,更何况玉宝还只是个8岁的毛孩子!
玉宝在周家干的是牛马活。人,起早睡晚累死累活地干活不说,还常常挨周扒皮的打骂斥责。可是,吃的东西呢?简直是猪狗食,正像伙计们编的顺口溜一样:“走进周家门,稀饭两大盆;盆里装着饭,饭里照着人。”
就是这样的稀饭,玉宝他们想多喝半碗也不行。每当吃饭的时候,老周扒皮就从门缝里瞅着。有一回,玉宝正要再添点粥,老周扒皮就冲进屋子来了:“你一个小猪倌,谁让你吃这么多?”连盛到碗里的半碗粥也被周扒皮倒回盆里。
长工们看到周扒皮这样对待玉宝,个个愤愤不平。他们合计着要整整这个老土鳖地主。他们趁周扒皮不注意的时候,故意往稀饭里掺进泥沙,然后大声叫喊:“东家,你也太狠心了!不给我们干的吃,要我们喝稀的,稀的里面还掺沙子,这叫我们怎么吃?人不吃饭哪来力气干活?东家你也太狠心了!”
周扒皮听见叫喊,就走了出来。他尝尝稀饭,稀饭直咯牙,明摆着里面有泥巴沙子。他因为害怕长工罢工,就骂做饭的媳妇,让媳妇把干的端出来先让长工们吃。
周扒皮不光拿长工不当人看,他连猪也不轻易放过,拿猪当劳动力使。每当枣子快要下来的时候,枣树下面总有些被风刮下的、周家不吃的烂枣。有一次,饿极了的玉宝偷偷捡了两兜坏枣想带到山上吃,让周扒皮看见了,把玉宝打得死去活来。硬逼着玉宝一颗不剩地把枣子掏出来给他喂猪。
秋后,长工们回家了。玉宝还留下放猪、喂猪、挑水、扫院子、踩粪肥、起粪肥、堆粪肥、推磨压碾……
冬天来了,井台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玉宝好不容易提上了半桶水,脚一滑,水正好泼在身上,冻得直哆嗦,当晚就感冒发高烧了。玉宝一个人睡在长工棚里,没人管,也不让烧炕,破被子又小,玉宝被冻得像一只卷曲的大虾。
到了半夜,感冒加重,头疼得厉害,就大声哭喊起来。
周扒皮被喊叫声弄醒了,就急忙跑到工棚:“快过年了,乱喊什么!别冲了我的财神!快滚回家去!”
周扒皮一脚把玉宝踢回了家。放了半年猪,小猪放大,大猪喂肥,玉宝自己却越来越瘦了。周扒皮把玉宝赶回家,一粒粮、一分钱都没给,还说玉宝家欠的债还没还清,过了年再回来当猪倌。
残害乡干部
玉宝家乡的许多老人都还记得,日本投降后,八路军接收了伪满政权,成立了复县民主政府,和平村随之解放。但是,刚过上一年舒心日子的穷苦群众,一下子又落到了国民党军队和还乡团的手里。而且,周长安还摇身一变成了还乡团的营长。周扒皮跟还乡团勾结在一起,更加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地对待乡村干部和广大的贫困群众。
在和平村,有个无儿无女的瞎老太太。她分得周扒皮家几亩地的青苗。为了活命,她请人帮忙从地里弄了些嫩苞米充饥。
一天半晌,周扒皮带人赶着马车来到老太太家,要老太太交钱交粮。老太太说,没有。周扒皮就要手下的帮凶搬老太太的东西,什么破被子、破衣服、破锅破盆、破坛子、破罐子、破碗破瓢,一遭装到了车上,抢劫一空。
老太太向周扒皮作揖求情、跪地磕头,周扒皮坐在车上呲牙咧嘴,装着什么也没听见,铁石心肠一般。老太太抓着大车对周扒皮说:“我再也不要你家的地,再也不动你家的青苗了,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来生我给你当牛当马……”
“去你的,还想要我的地!做梦去吧!”周扒皮说着说着,照着老太太的头上就是一脚。老太太被踢倒了,头倒在车轮子底下。车轮咔嚓一下,老太太就当场给压死了。
这一年已经学木匠回到村上的高玉宝,当上了民兵和土改积极分子。当他得知瞎老太太被周扒皮害死后,痛恨之余找了几个人弄来木板,“叮叮哐哐”地钉了副棺材把老太太给葬了。
周扒皮和反攻倒算还乡团对群众是这样,对乡村干部和他们的家属,他们的手段更是毒辣。
有一次,他们要抓一位乡干部没抓着,就把老太太抓了去出气。他们把老太太倒吊在房梁上,用辣椒面撒眼,用浓烟熏头,用火烧头发,用鞭子使劲抽打全身。连一口水也不给喝,一天一宿,活活地把老太太折磨死了。
他们对乡村干部经常使用的毒辣手段有钉铁钉、点天灯、灌辣椒水、往体内充气、大腌活人、镢头等等。
钉铁钉,就是将铁钉竖着钉进乡村干部的指头里,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钉,钉完还有往指头上浇盐水,常常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点天灯,就是把人捆绑在树上,往双手浇上油点燃,油快燃完时又往上面倒,直到把指头全部烧焦烧落为止。
灌辣椒水,就是把人仰面捆绑在长条凳上,然后把很辣很浓的辣椒水灌进鼻子里。辣椒水进入鼻子,人立即被呛得咳嗽不止,还会呛出血,几乎连肺都要呛炸。
往体内充气,通过肛门或阴道往体内打气。有个快要生产的村干部,被周长安的人抓住了。他们把这位女干部绑在柱子上,先用棒子使劲敲打她的肚子,接着用打气筒往肚子里打气,眼睁睁看着肚子就鼓了起来,越鼓越大,越鼓越大,最后“啪”的一声,肚子爆开了。大人死了,胎儿也应声落地,也死了。
大腌活人,就是将抓来的干部剥去衣服后,用刀子往全身划上口子,一道一道的,然后投进东北人用来腌菜的大缸里。缸里盛的是浓浓的盐水。还在流血的刀口一沾到浓盐水,比用刀子割肉还要疼。
镢头,就是把干部以站立的姿势埋在土里,只露出头部,然后往头上浇冷水,到第二天早上,人早已冻死,整个头早已冻成冰疙瘩,还乡团就用镐头敲脑袋,只需轻轻一敲,脑袋就滚落在地上。因此,当地人也管还乡团叫“镢头队”。
周扒皮和周保长对付乡村干部,还有一个残忍的手段就是“翻身”!
翻身,就是把抓来的乡村干部的双手死死绑在扁担上,往手掌上钉上钉子,逼着他们翻转身子,翻不过去就用鞭子抽,用烧红的铁铲烙,直到活活把人折磨死。
有一次,还乡团抓住了一名村干部。周扒皮强迫全村人去“开开眼界,受受教育”。
当打手把村干部捆绑后推到场地中央时,周扒皮首先上场:“穷鬼们都给我听着看着!他是你们选出来的村干部,是你们闹翻身的带头人。嘿嘿!”周扒皮冷笑两声后,又提高嗓音大声逼问:“你们还闹不闹翻身?你还敢不敢带领穷鬼们闹翻身?我看着你翻啊!你有本事就翻啊!我倒要看你翻得过来翻不过来!”
村干部双目圆睁:“周扒皮!你心狠手辣、血债累累!你逼死、打死、折磨死多少穷人,我们给你记得清清楚楚!”
“你记下又能把我怎么样?现在是我在拷问你!要你给大家表演翻身!快!快翻!翻不过去就打死你!”
土改干部的双手被死死地钉在扁担两头,鲜血淋淋。
周扒皮见村干部宁死不屈,便恼羞成怒,大打出手。他用力把村干部踢倒在地,又重重地踩住村干部的一只手:“我就知道你翻不过来!你们都翻不过来!穷鬼们看好了,以后谁再分我的田地家产,谁再吃我的青苗,就会跟他一样,就会跟你一样的下场。
……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周扒皮的种种丑事、恶行至今还历历在目。
豁达、健谈的高老在讲述这段辛酸往事时,喜怒哀乐全写在了脸上。他在说到兴头上时,甚至还会哈哈大笑起来:“我给周扒皮当猪倌,力没少出,气没少受,还挨了多次打。但是,也算开了眼界。我觉得,周扒皮‘土’是‘土’了点,连多送几个孩子读书都舍不得,也不善待儿子和媳妇,对待长工尤其苛刻。还喜欢偷偷摸摸。但是,他这个人很精明,很会动脑筋,很勤快,也很会管理。他要学鸡叫,就得比长工还要起得早吧?!实际上,他不是靠勤劳致富,靠剥削发家。
1947年年底,当土改工作队第二次进村的时候,周春富年逾花甲,和黄店屯的其他老人一样,他夏天上身不爱穿衣服,后背晒得黑紫黑紫。如果没什么意外,他也快像其他老人一样,不用再自己下地,把土地彻底交给下一辈,自己含饴弄孙。
但周春富的命运却因为一纸通知而发生了彻底改变。这年10月,中共中央召开全国土地改革会议,之后发布了《中国土地法大纲》,辽宁各地党政领导决定,“贯彻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打击地主,消灭地主阶级的阶级路线”,“彻底解决平分土地问题”。也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这一年12月,中共复县县委抽调上千名干部,组成工作队进村了。
在黄店屯,拥有20多口人,200多亩土地的周家最终被划作了地主。人均10亩地,在地广人稀的东北农村,算不得突出,但周家除了土地,还有几个坊铺,这在村里是被认为“很有钱”的象征,而“有钱”,则是划分阶级、平分财产的一个前提。周春富费尽心思积攒起的家业,最终成了致命的包袱。
1947年12月的某天,黄店屯的男女老少都被通知去村小学。“周春富被拎过来,贫下中农代表们控诉完毕之后,上去围攻,打啊踢啊。”阎振明至今还记得当年的场景。“你踢了吗?”阎振明一愣,沉默了两秒钟,脸扭向一旁,苦笑着说:“谁敢不踢啊,阶级斗争,阶级一划分那就是敌人。你不表态,就说明阶级立场有问题。”
在这样的氛围中,周春富的一些问题,逐渐被“挖掘”出来。一个当年在周家放过猪的小孩,若干年后回忆,“这地主真太可恨!周家的四个儿媳妇,被他逼着干活!一个月头10天,大儿媳妇做饭,二儿媳妇做菜,第三个儿媳妇当‘后勤部长’,推碾子拉磨什么都干。这10天四儿媳妇可以‘休息’,给孩子缝缝补补做衣服。下一个十天,就按顺序‘轮岗’……对家人他都这么抠,对我们扛大活的长工,你想想得狠到什么地步!”
周春富的遭遇,只是1947年“平分土地”运动中,地主命运的一个缩影而已。包括《中国的土地改革》在内的不少史志都记载,一些地区在1947年冬至1948年春,“挖财宝”运动成为风潮。面对土改逐渐“暴力化”,“左倾”的现象,毛泽东表示了隐忧。1948年2月15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的“新解放区土地改革要点”中强调:“反动分子必须镇压,但是必须严禁乱杀,杀人愈少愈好。死刑案件应由县一级组织委员会审查批准。政治嫌疑案件的审判处理权,属于区党委一级的委员会。”从那以后,“暴力土改”日渐降温,局势慢慢缓和下来。
但周春富显然没有等到那一天,几乎是土改刚刚开始不久,他就被“镇压”了。周春富具体是怎样死的,由于没有正常的法律审判程序,已经找不到档案记载。村里的一些老人们说,周春富就是开批斗会时,被活活打死的。
而那个给周家放过猪的小孩,多年后回忆:“周春福(富)让人民政府召开公审大会给枪毙了!那天我们家乡人山人海地去看,尤其是老人们都非常高兴。”
周春富的死,在这样的大风潮下,并算不得什么特别突出的事件。但让周春富“扬名”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周春富死后两年,那个曾在周家放过猪的小孩,参加了解放军,在行军打仗的途中,开始动笔根据自己的经历撰写长篇小说。
这个小孩,就是著名的“文盲作家”、“战士作家”高玉宝。1955年4月20日,中国青年出版社首次出版了单行本的自传体小说《高玉宝》。小说的第九章,叫作《半夜鸡叫》。在这个故事里,绰号“周扒皮”的地主,为了让长工早起干活,半夜钻进鸡笼学鸡叫,最后反被长工们戏弄。
黄店屯村的孔庆祥回忆,“有一年我在到黑龙江的火车上,正好遇见高玉宝,我问,大舅,有半夜鸡叫这回事吗?他没吭声,说是这是文学创作的艺术性问题。然后又说,咱们这儿没有,不代表全国其它地方就没有。”
但真实与否已不重要,这个“周扒皮”的绰号,以及“半夜鸡叫”的荒唐举动,最终成了中国千千万万地主的代名词。
本文摘自:《晚报文萃》2008年第20期,作者:杜兴,原题:《周扒皮的1947》
黄店屯村位于辽东半岛中西部的复县(今瓦房店市)。1947年,黄店屯村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是这年5月,共产党打回来,村子“二次解放”了;第二是工作队进村,发动大伙搞土改,“平分了土地”;第三则是,村里的大户——老周家的户主周春富死了。
“老周家也是闯关东过来的。”83岁的黄店屯农民阎振明说。周春富的玄外孙孟令骞推测,大概是在清初。
周家到了周春富这一辈,并不算富裕,按阎振明的说法,周春富“继承了一些土地,但不多”。在周春富看来,那些浮财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土地才是结结实实的保障,地里出一家人的吃喝,子孙也能受益。
于是,这个勤俭、精明的农家子弟,开始一点点地攒钱、置地。他的勤俭甚至到了苛刻的程度。在黄店屯,年长些与周春富有过接触的老人都知道,“周春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抠门。”
2006年,在周家做过多年长工的王义帧在接受孟令骞访谈时回忆说,在黄店屯,老周家的5个儿子让人羡慕,“家里人手多,大儿子干农活,二儿子管家,三儿子赶车,几个儿子都有分工,个个勤快。脑子也灵,都能挣钱。”王义帧对周春富买地的嗜好印象深刻:“老头把家,就愿意买地。和人家在地头说话,末了就问,你卖不卖啊。”
周春富凭借自己多年的努力,为周家积攒了一大份家业。1947年,也就是土改队来到黄店屯的那一年,这份家业包括约合240亩土地,还有“四大坊”——油坊、磨房、染坊、粉坊以及一个杂货铺。
在土改队到黄店屯来之前,周春富对“土改”这个词儿已不陌生。此前一年5月4日,中共中央发布《关于清算减租及土地问题的指示》,决定放手发动与领导群众运动,“从地主手里获得土地,实现耕者有其田。”东北党政军万余干部下乡,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迅速掀起了土地改革高潮。
“土改”很快成为东北农村的流行语。不过,当时的主要内容是“减租减息”以及分配“敌伪大汉奸”土地给无地和少地农民,周家算不得改革对象。
地主周扒皮每天半夜里学鸡叫,然后把刚刚入睡的长工们喊起来下地干活。日子一长,长工们对鸡叫得这样早产生了怀疑。小长工小宝为了弄明白此事,在一天夜里,他独自躲在大车后边观察院内动静,不一会儿,只见周扒皮悄悄来到鸡窝跟前,伸长脖子学鸡叫,随后又用棍子捅鸡窝,直到公鸡都叫了起来,他才离开。小宝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长工们,大家非常气愤,都到地里睡觉去了。天亮后,周扒皮到地里一看,长工们都在睡觉,他举起棍子又骂又打。长工们不甘心受压迫,他们想了个对付周扒皮的办法:当天夜里,正当周扒皮在鸡窝跟前学鸡叫的时候,躲在暗处的小宝喊了声:“捉贼!”早已准备好的长工们纷纷跑来,对着周扒皮一阵乱打。地主婆闻声赶来,说明被打的是老东家,大家这才住手,并故意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地主婆无可奈何地扶着狼狈不堪的周扒皮回到屋里去,长工们见状都高兴得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