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5-30 12:11
三教论衡指佛教与儒、道二教在学说及行事方面的论争。儒、道两教是中国本土的产物,佛教则由印度传来,因此在思想、信仰、礼仪、习惯等方面均有所差异。三者经常发生教义及礼仪上的论诤,也常为争夺帝王的信仰与势力而发生冲突。据《汉法本内传》的记载,东汉明帝时,迦叶摩腾、竺法兰始传佛教至中国,道士褚善信等上表皇帝,与二者于洛阳白马寺门外辩法,终为摩腾等折服。但这大概是后世捏造的臆说。
吴·康僧会曾就孙皓所问,谓周孔虽亦说善恶报应,但却略嫌显近,释教则备极幽远。曹植亦曾作《辩道论》,驳斥道教不老不死之说。又,《广弘明集》卷一〈吴主孙权论叙佛道三宗〉项记载阚泽答吴主孙权之问,谓孔老二教法天制用,不敢违天;诸佛设教,则天法奉行,不敢违佛。因此孔老不能与佛教相比。凡此,为我国三教论衡之始。
帛远与道士王浮论佛道优劣,王浮因辞穷而伪造《老子化胡经》贬抑佛教。后来佛教徒也作《清净法行经》,以三圣派遣说酬之。东晋时,孙盛作《圣贤同轨老聃非大贤论》及《老子疑问反讯》攻击道教。同时也有所谓轮回与果报问题的争论,罗君章作《更生论》、庐山慧远作《形尽神不灭论》,论神识之不灭;孙绰作《喻道论》、慧远作《明报应论》,说因果报应之不妄;戴安公则作《释疑论》破因果之说,周道祖与慧远尝写文章与之论辩。又,慧远作《沙门不敬王者论》、《沙门袒服论》说明佛制不同于中国传统的礼俗。对此,何无忌则撰《难袒服论》加以非难。
刘宋时代主要是神灭论、天命说与灵魂不灭论的对立。慧琳着《白黑论》、何承天着《达性论》,主张神灭、天命,而反对佛教之说。对此,宗炳作《明佛论》酬之,并与何承天、慧琳书信往复讨论,颜延之亦与何承天往复辩难,刘少府制《答何承天》破其说,郑道子作《神不灭论》。此外,何尚之撰《答宋文帝赞扬佛教事》,回答宋文帝关于因果报应的疑问。刘宋末,道士顾欢撰《夷夏论》,以佛教为夷狄之法,僧绍着《正二教论》、僧敏着《戎华论》驳之,谢镇之、朱昭之、朱广之、慧通亦作论驳之。
相传为东汉·牟融所撰的《牟子理惑论》,应是此时代的产物。该论叙述佛教与儒道二教的调和,以及剃发、不婚、神灭、夷夏等方面的问题。
张融着《门律》,提倡以道教为主的佛道一致说,周颙与之往复辩论,孟景翼则作《正一论》赞成张融之说。此时,由于范缜再倡神灭论,神灭问题之讨论盛极一时。萧琛作《难神灭论》,曹思文与范缜往复辩难。其后,梁武帝亦主张神不灭论。
北魏太武帝深信道教,重用道士寇谦之,乃于太平真君七年(446)灭佛,毁坏经像、坑杀沙门。未几,文成帝立,佛教才告恢复。孝明帝时,令昙无最与道士姜斌论佛道先后,后姜斌被判配徙。北齐文宣帝,亦令佛道二教论法而终排斥道教。北周武帝纳道士张宾、卫元嵩之言,于天和四年(569)令佛道二教辩论优劣。甄鸾着《笑道论》、道安着《二教论》、僧■撰《十八条难道章》、《释老子化胡传》,均斥击道教。建德三年(574)敕废佛道二教。后来北周灭北齐,亦灭该地的佛教。宣帝时恢复二教的流传。北齐末,颜之推着《颜氏家训》,此书之〈归心篇〉尝论五常与五戒同一。
隋·李士谦有《三教优劣论》。吉藏作《三论玄义》,主张佛教为优。
唐兴,皇帝为抬高皇族的血统优越感,以老子相传姓李,故推重道教,致使道教与佛教之间屡起争端。高祖武德四年(621,一说七年),道士太史傅奕上‘减省寺塔僧尼益国利民事十一条’,痛陈僧尼寺塔之弊,佛教徒法琳撰《破邪论》、李师政撰《内德论》、明概撰《决对傅奕废佛法僧事》与之对辩。不久,道士李仲卿作《十异九迷论》,佛教徒刘进喜撰《显正论》反抗之,法琳也着《辩正论》力斥其非。武德八年,为行释奠礼时用道、儒、佛的席位次序,慧乘与李仲卿论战。贞观十一年(637),诏以道士位于僧尼之上;智实、法常等上表请以佛先道后,为此,傅奕与普应、蔡晃与慧净又有论诤。
高宗时,以道教为国教,尊老子为玄元皇帝,道教之势益盛,与佛教的冲突也告增大。佛教徒会隐、神泰、义应、静泰、子立、灵辩等与道士黄颐、李荣、黄寿、姚义玄、惠长等交互论难。此时,道士鉴于佛经的优越,遂剽窃佛理而制道经,常有妄诞之说。为此,麟德元年(664),道世上表辩道经之伪。于是在总章元年(668),诏僧道论《老子化胡经》之真伪,后被禁断。至嗣圣八年(691),诏僧尼之位次先于道士,于是纷诤稍缓。
玄宗时,又尊崇道教,依姚崇所奏,淘汰僧尼,严禁寺院佛像之造立。又,玄宗时有道氤与道士伊谦,代宗时崇惠与道士史华,德宗时覃延与道士葛参成及儒士徐岱,敬宗时沙门道士四百余人,文宗时义休与道士杨弘元及儒者白居易等,互论三教优劣。同时又有湛然出自儒家而弘天台教观,其门人儒者梁肃着《止观统例》;澄观论《华严》与《易》之类同;李翱撰《复性书》而采拾《起信》、《圆觉》、《楞严》之说,以为宋代儒学之先驱。
宪宗时,韩愈着《原道》、《原人》等文,论佛道二教之弊,又上《谏佛骨表》以佛教为夷狄之法,后又撰《与侍郎孟简书》攻击佛教。对此,孟简以《论夷夏》与《因果报应》酬之;圭峰宗密着〈原人论〉斥儒道二教为迷执,又说《周易》与真如缘起之说近似;河东节度使巡官李节撰《饯疏言》论驳韩愈的《原道》。
唐武宗会昌五年(845),用道士之言,实行大规模的破佛。未几,又复天下佛寺。此后,三教论诤被称为三教论谈,成为朝廷礼仪之一,渐趋融合,如马远、陈清波、孙位等,画孔、老、释迦三圣像一帧,以表示其融合。
儒学勃兴,排斥佛教之风大盛。孙复的《儒辱》、欧阳修的《本论》、石守道的《怪道》、胡寅的《崇正辩》、李觏的《潜书》皆力主儒学而排斥佛学。特别是欧阳修撰《新唐书》及《新五代史》,将有关佛教的事全行删除,可见其极端。对此,智圆在《闲居编》中倡三教并存不废之说,契嵩撰《辅教编》及《非韩三篇》明儒佛之一贯,张商英撰《护法论》指斥韩愈、欧阳修之言。此外,张横渠、程明道、程伊川、朱紫阳等大儒均倡排佛论,然其学说取之于佛教者甚多。杨时、李纲等则主张三教融会。
在道教方面,乾德四年(966),河南府进士李蔼因撰《灭邪集》排斥佛教而被流放。开宝五年(972),定僧先道后的位次。淳化元年(990),参政苏易简、僧统赞宁与道士谢德共同奉敕集三教圣贤的事迹。真宗撰《崇释论》论儒佛一致,后转归道教。当时主张道教的有王钦若、张君房等人。至徽宗,颇崇信道教。大观元年(1107),置道士之位于僧尼之上。政和七年(1117),令天下的大寺改号神霄玉清万寿宫,安置长生、青华帝君像,焚弃诽谤儒道二教的佛典。宣和元年(1119),令改称佛为大觉金仙、菩萨为大士、僧为德士、尼为女德、住持为知宫观事。
先有宗杲倡三教融合之说,接着孝宗撰《原道论》、宗晓撰《三教出兴颂》、刘谧着《三教平心论》、子成着《折疑论》、志磐于《佛祖统纪》卷四十一、金代李纯甫撰《鸣道集说》等,都反对儒家排佛而倡三教一致。
南宋末年,道士李志常与沙门印简同受蒙古忽必烈尊崇,至淳祐九年(1249),李志常受命掌天下道教,于是佛道二教的轧轹再起。后来忽必烈就西藏僧八思巴受戒,道士的反感益增。宝祐三年(1255),道士丘处机、李志常等率领全真教徒侵占京郊的佛寺四八二所,并毁弃佛像,刊布《太上混元上德皇帝明威化胡成佛经》。宝祐六年,佛道二教在元宪宗前辩论《化胡经》真伪,李志常败。元·至元十八年(1281), 敕令除《道德经》外,烧弃道藏及其印版。至元二十八年,敕祥迈撰《辩伪录》以明道教之伪。
但在这段时间内,金代王中孚创全真教、元代郦希诚创大道教、张宗演创正一教,流行于大江南北,其教会组织初步确立。又,明·正统年间(1436~1449)完成《道藏》,万历年间(1573~1620)续入补成,其教势因而振兴。
太祖撰《三教论》、《释道论》,沈士荣撰《续原教论》,姚广孝有《道余录》,屠隆有《佛法金汤编》,德清撰《大学决疑》、《观老庄影响论》、《道教经解》,袾宏撰《竹窗三笔》、《缁门崇行录》,智旭撰《周易禅解》、《四书蕅益解》、《儒释宗传窃议》等,均论三教之调和。儒家胡敬斋、罗整庵、王阳明等人,均有批评佛教之说。叔心撰《居业录》、詹陵的《异端辨正》、曹端的《夜行烛》皆倡排佛之论。但大体说来,明儒大多主张儒佛调和。
一明着《会心内集》、《无根树解》等,亦倡三教融会。然而此时期,各教都丧失生气,渐趋萎靡沉滞。
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儒佛二教均力图振作,二教之间也曾有过大辩论。即熊十力的《新唯识论》以儒家为主,评论佛教思想。对此,刘定权撰《破新唯识论》、印顺撰《评熊十力的新唯识论》。熊氏又作《破破新唯识论》、黄艮庸撰《新论平章儒佛诸大问题之申述》以反驳上述刘、印二文。
在日本,有佛教、神道及儒教三教的论衡。日本自上古以来即以神道为政治及道德的规范,至应神天皇在位(270~310),阿直岐、王仁等人自百济传入《论语》,为儒教兴学之滥觞,不久佛教也传入,遂有三教。钦明天皇在位(540~571)时,苏我、物部二氏对奉祀佛像一事有论诤。其后,以皇室为首,一般均重神祇,同时也崇信儒佛二教。后来,本地垂迹之说兴起,致使神佛融合之论盛行。即自中古来,三教或以佛教,或以神道为中心而融合。
德川时代,神道及儒教与佛教对立,乃至有排他论产生。如自儒家林信胜倡理当心地神道之说,破神佛之融合以来,说儒教者多事排佛。宽文(1661~1672)初年,智脱撰《儒佛合论》破之,于是有儒佛的诤论。到了近世,儒者与国学者也盛行排佛论,佛教徒也多有反驳。明治元年(1868)颁神佛分离令,三教事实上分离对立。在1870年前后,曾发生颇为强烈的‘排佛毁释’运动,对佛教打击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