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

更新时间:2024-05-29 15:05

无名氏(1917年—2002年),本名卜宁、卜宝南,又名卜乃夫,当代小说家。香港著名报人卜少夫之弟。原籍江苏扬州,出生于南京。无名氏中学未毕业就只身去北京,旁听于北京大学。自学成名。20世纪三十年代即从事写作。抗战时做过记者和教育部职员。1917年1月1日出生于南京下关天保里一幢石屋门房子里,祖父卜庭柱原为山东滕县人,走江湖卖大布为生,中年定居江苏扬州北郊方家巷镇,置田一百余亩。其父原名卜世良,后改名卜善夫,自学中医有成,在镇江、南京一带行医,曾列南京中医考试第一名,颇负医名。母卢淑贞,扬州北郊黄钰桥镇人氏。无名氏原本兄弟六人,无名氏排行第四。大哥、三哥、五弟早夭,二哥卜宝源,后改名卜少夫,1937年毕业于日本明治大学新闻科。曾任《中央日报》总编辑,后创办和主编香港《新闻天地》;六弟卜宝椿,后改名卜幼夫,是台湾《展望》杂志创办人。1940年去西安独居华山一年。1944年去重庆,抗战胜利后到上海,后隐居杭州,从事写作。

个人作品

1943年,首次以“无名氏”为笔名发表小说《北极风情画》,轰动一时。《北极风情画》《塔里的女人》二书在海内外曾为中国新文学第一畅销书,多年来各销五百数十版,历久不衰。

其后续撰《一百万年以前》《塔里的女人》等作品,文名斐然。1946年至1949年,创作“无名书”首卷《野兽、野兽、野兽》,次卷《海艳》及三卷《金色的蛇夜》上册。1950年到1960年续写“无名书”多册。

其代表作为《无名书》,共七卷,二百六十余万字,分别为《野兽、野兽、野兽》《海艳》《金色的蛇夜》《荒漠里的人》《死的岩层》《开花在星云之外》《创世纪大菩提》。实际成书后为六卷,《荒漠里的人》毁于战火。《无名书》着重塑造了中国现代文学中第一个以全身心深入和触及到人的生命与存在核心的艺术形象——印蒂, 描写了他20余年的精神求索过程。该书自1946年开始创作,至1960年终,历时十五年方得以完成,而其间正是战事频繁、政治风云变幻莫测之时,无名氏一再受到程度不等的冲击,但这些均未改变其创作计划。然而,由于历史的一度封闭和偏狭,这位40年代崛起的艺术天才被文学史“遗忘”了几十年。他穷毕生精力创作的《无名书》也在完稿后,长期处于地下状态。直至近20年,无名氏与他的心血之作才走出历史的遮蔽,渐渐进入了现代文学史的视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无名氏曾充满自信地叙述该书总主题是: “如能预期完成这个多年计划,我相信无论在艺术上、思想上,对中国和世界总有涓滴之献。——我主要野心是在探讨未来人类的信仰和理想:由感觉——思想——信仰——社会问题及政治经济。我相信一个伟大的新宗教、新信仰将出现于地球上”,“此生夙愿是调和儒、释、耶三教,建立一个新信仰”,为了实现其巨大的艺术“野心”,他凭着天马行空式的惊人天赋,由国家民族战争而爱情艺术美而走私贩毒集恶于一身而宗教解脱,将不同文化和艺术综合为一体,寻找人生和艺术发展新路,追求永恒生命归宿,培养人“对深渊的同情心”,使《无名书》最终成了一部超出一般艺术规范,将社会历史时代精神文化哲学伦理道德、人类生存、生命本体,以及宗教信仰等一古脑全 熔铸于其中的、吞吐万象的综合性奇书。因而无名氏直到晚年还颇为他的《无名书》骄人不已。借着《无名书》,他不仅能够深刻审视自己与人类的内心、梦想,而且也成就了他建构“审美理想国”的“勃勃野心”。全部作品已达三十种左右。1985年,无名氏与马福美小姐结成伉俪,后移居台北

出版图书

代表著作

无名氏的小学生活是在中央大学实验小学度过的。所谓实验小学,就是按照杜威教育思想进行实验,主张“教育即生活学校即社会” 。在小学时,他的聪明才气就表露无遗。

有读五年级的时候,无名氏的作文《夏天来了》等两篇,被老师寄到上海中华书局办的《小朋友》杂志发表,一时校中传为佳话。当时,《小朋友》杂志的主编是陈伯吹

17岁时,无名氏在天津《大公报》副刊《小公园》发表文章,得到副刊编辑赵惜梦的赞赏,这时,他已靠稿费收入补贴生活。在高中即将毕业之时,一向成绩优秀的无名氏为了反对联考,宣布放弃考试,这就意味着放弃了那进入大学必需的文凭。此后,无名氏就到北大中文系当了旁听生,听到了周作人钱玄同等著名教授的讲课。

抗战开始之后,无名氏任职于成舍我创办的《立报》。1940年8月7日,为了纪念“八一三”上海抗战三周年,无名氏在一夜之间就写了一篇4000字的散文《薤露》,献给全体死难将士的英灵。该文刚发表于《时事新报》副刊,中央广播电台立即请国立剧专学生郭季定朗诵播出。重庆北碚后方医院里的伤兵听到了,纷纷要求院方让他们重返前线去杀敌。电波又传到正在印度旁遮普省中国远征军的医院,受伤住院的军官用速记记下来传读。《薤露》又成了莘莘学子的教材,黄炎培先生创办的中华职业学校就选用了该文作为语文教材。至今台湾的语文教科书还能见到这篇名文。

无名氏于同年冬天,写了一篇低徊缠绵的抒情散文《梦北平》。在《新蜀报》副刊发表后,四川自贡中学选为高中语文教材。这些名文陆续问世,引起了颇大的反响。30年代与巴金共编《文季》《文丛》的名编辑与名作家靳以给无名氏写了一封信,信中赞赏他的作品,要求双方经常通信。可惜,无名氏喜欢独来独往,两人因此失去了进一步联系的机会。

让无名氏一举成名的是小说《北极风情画》。这部小说主人公的原型是韩国革命志士李范奭。而无名氏与李范奭的认识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因为无名氏想写韩国志士李奉昌行刺日本天皇的故事,便去找重庆的韩国革命者,因而认识了韩国临时政府主席金九,从而结识了光复军参谋长李范奭。无名氏为这群异国革命者所感动,离开重庆新闻界,成为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客卿,为这个政府做宣传工作。他和李范奭同住在一间屋子里。

李范奭具有传奇般的经历,身上的故事多得数不胜数。每到夜晚,健谈的李范奭就打开他的话匣,一边抽烟,一边“独白”自己四十年来的经历。无名氏回忆说:“每夜从八点到十二点,我要听他的哈姆雷特式的独白,长达四小时之久。”

有两个晚上,李范奭讲了他在俄国托木斯克时的一段爱情故事。“九一八”事变之后,李范奭在东北抗日义勇军马占山部任高级参谋,抗日失败,他跟着马部撤到苏联境内西伯利亚托木斯克。有一天深夜偶遇波兰少女杜尼亚,当时她是中学教师。多次相会之后,两人产生了爱情。但是部队不能长驻,当部队撤走后,杜尼亚不能随他而去,竟殉情自杀。

无名氏听完这个哀婉的爱情故事后,第二天早晨就记录下来。他的二哥来看他,发现了这份记录,冲着他喊道:“乃夫,这个故事很不错。写成小说一定吸引人。”但是无名氏没有立即动笔,在过了两年之后,西安《华北新闻》总编辑赵荫华很想在自己报纸上有一个出色的长篇连载,软硬兼施要求无名氏给他一部小说。而刚巧,当时无名氏比较空闲,就答应了,用了20天的时间写成了《北极风情画》这部约13万字的小说。

完篇后,对于署名,颇费了一番踌躇。无名氏自己心里还没有底,如果署原名卜乃夫,万一写砸了岂不尴尬。他想还是用笔名吧,脑中突然闪出“无名氏”三字,便随手写上。心想,如果写砸了,我卜乃夫不认账,反正有无名氏顶着。

不料《北极风情画》一经在《华北新闻》连载,立即轰动西安,当时几乎人手一纸。无论无名氏出去理发、洗澡、上饭馆、咖啡馆,或者到公园喝茶,到处听到有人在谈论此书。无名氏的友人黄震遐从甘肃来到西安,一见到他就说:“从前,拜伦写了《柴尔德?哈罗德》旅游诗,发现自己一夜之间名满伦敦,足下现在正是当之。”

此后,无名氏一发不可收,创作出了《塔里的女人》《无名书》系列等小说。

筑“塔”的男人

无名氏用《北极风情画》敲开了文坛的大门,半年后他又推出的《塔里的女人》,这使他又跳上了一个台阶,奠定了他在当时读者心目中的位置。

抗战胜利的红鞭炮炸响时,无名氏回到上海,隐居杭州慧心庵,时年28岁。他在幽谧禅寂中潜心撰写他的“无名书初稿”。清心寡欲的庵居岁月,他结识了画家赵无极谢景兰夫妇,与其妹赵无华发生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

全国解放时,无名氏正患肺结核,他的兄弟已去港、台,惟他与老母留在大陆。当时,他对新政权缺少理解、认识,遂借病为由,蛰居谢客,专心写作,使用的名字是卜宁,少有人知。每当有人敲门,他忙用书遮住稿纸,桌上放着医学书,甚至装病请保姆帮他穿衣服。因无工作,只能靠兄长接济的外汇与寡母生活。50年代初,浙江省文联和民革浙江省委多次请他出来工作,他托病婉谢。直至1954年,不惑之年的无名氏与刘宝珠(刘菁)结婚,人们才知道这个社会闲杂人员就是当年文坛红极一时的卜乃夫、无名氏。

他一直不懈地笔耕,1960年夏,他为“无名书初稿”最后一卷《创世纪大菩提》画上了句号。继之,三年困难时期,他被下放到农场劳动,创作的宁静被打乱,他不教一日闲过,改为临帖摹碑,研习书法,以涵养性情并打发时光。

十年浩劫,“海外关系”复杂的无名氏自难逃抄家的厄运,令他身心受摧的是1968年飞来的横祸,受一读者朋友的牵连,他犯了“包庇反革命”罪锒铛入狱,关押了一年零两个月后获释。1974年与妻子离婚。

发妻仳离,老母亡故。杭州大运河畔的无名氏孑然一身,坐观沧桑,听任命运之神的摆弄。

否极泰来。“四人帮”被打倒,三中全会召开了。1978年秋,他的错案得到平反。令他惊喜若狂的是,政府发还了当年红卫兵抄家时掠去的一百八十万字的“无名书初稿”原稿。在1979年到1982年间,他请友人、学生,以“放鸽子”“天女散花”“单刀直入”的方式,将这些文稿,从全国各地,用二千余封信寄往香港十几位朋友处,在其兄卜少夫的帮助下,这些尘封二三十年的“无名书初稿”在香港出版,引起海内外读者的兴趣和关注。

1981年,无名氏重浮海面。浙江文史馆正式聘他为文史馆员,月薪60元,待遇颇丰。但“私人化写作”惯了的无名氏,一拜谢政府的厚爱;二坚不无功受禄,将月薪存在文史馆;三不当干部,坚持自主笔耕,自食其力,自得其乐。

1982年,岁末,他申请离境获准,结束了在大陆64年的生活。1985年与马福美小姐结成伉俪,后居台北。大陆“花城”、上海文艺和江苏文艺等五家出版社,相继重新出版他的旧著和有关他的传记。

塔里的女人 《塔里的女人》是无名氏的一部代表作。40年代初,无名氏与中俄混血儿塔玛拉恋爱失败后,友人周善同为劝慰他,讲述了自己的恋爱悲剧:周本是30年代南京鼓楼医院化验室主任、小提琴演奏家,并在中大音乐系兼课。他爱上了中大校花瞿侬。因周本是有妇之夫,难以与原配离异与瞿侬结连理。瞿一气之下,爱上了一个她不爱的人,结束了这场爱情游戏。抗战爆发,兵荒马乱的岁月,多情的周抛弃原配,与一朋友妹妹陈女士私奔西安。车过四川广元时,工于心计的陈女士打电报给周的沪上朋友,告知周遇车祸身亡,请友人在报上代发讣告。之后,周、陈在西安另组家庭。抗战胜利,周的原配夫人获悉周仍在人世,遂直奔西安……无名氏以此为蓝本,用半个月时间写就《塔里的女人》,描述了一场人世间的“夺夫之战”。

无名氏一生,在大陆构筑的“塔”中,曾晃动着七八位女性的形影。名正言顺的刘宝珠除外,均为匆匆过客。有趣的是还有韩国的、俄罗斯的、法国的若干外国血统的女性,盎然生趣,颇富传奇神韵。

初恋之花,韩国少女闵永珠。无名氏对她的昵称是“媚媚”。

1942年,重庆无名氏时为流亡的大韩国民政府的客卿,邂逅了闵永珠。闵父闵石麟时任中国军事委员会技术室专员,对中国抗日有重大贡献。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前,闵曾破译日军密码,有关方面将此情报提供给美国。美方失着,没有重视,铸成遗憾。尔后,美建立中美技术合作所,专向中国学习破译电报密码技术。闵石麟很欣赏无名氏的资质与才华,但由于韩国若干元老从中作梗,不赞成中韩通婚,致使无名氏的初恋之花,僵死在韩国闵永珠小姐的枝头。

令无名氏再次堕入情网的是中俄混血“二转子”。这个二转子把无名氏转得七荤八素,朦朦胧胧,真真假假,纠缠了七八年之久。她俄文名塔玛拉(TAMAPA),中文芳名刘雅歌。其父刘贵斌,首任民国年间驻海参崴总领事行政院简任秘书,母亲是俄国人

抗战时,刘贵斌在新疆工作,被盛世才囚禁,其太太莎菲携女刘雅歌和儿子寻夫流落西安。她们母女都被黄埔西安七分校聘为俄语教师。

塔玛拉姿色非凡,玛瑙红的脸颊,榴红的娇唇,黛色的画眉和那略带晕味的眼睛,楚楚动人。特别是她一袭绿色西式连衣裙,衬着白皙晶莹的皮肤,展现出一种典雅迷人的异国情调。她“像一根俄国香肠,落在鱼池里,整个小池子沸腾起来了。”尤其是在兵火硝烟岁月,干柴烈火般地燃烧起来。

1943年秋,西安。无名氏经韩国将军李范奭介绍与刘雅歌相识。刘雅歌喜好文学与艺术,平添了他们许多共同语言。她成了无名氏的座上客。当时,刘雅歌与母、弟居住在郊外,往来不便,她托无名氏为其在市内找房子,择邻而居。无名氏鞍前马后,出钱为其弟弟治病;邀她喝咖啡,看电影,吃羊肉泡馍。身心陶醉其中。

次年春某日,《华北新闻》上一则以喜字镶边的广告,给无名氏兜头一盆冰水。刘雅歌与她的学生麦敬希订婚了,并云次日一早他们一行三人将赴兰州,寻道去新疆。无名氏强颜以绅士风度去车站送行。站台上,刘雅歌解释说,她与麦的订婚是母亲的意思,只是为了方便麦陪她去新疆寻父。她说她一点也不喜欢麦。她表示“不久我会回来的”。

果然,两个月后,刘雅歌幽灵般地出现在无名氏面前。她诉说麦的为人气量褊狭,自私。面对这根变了味的“俄国香肠”,无名氏视同井绳,反应不甚热烈。但又旧情难断,悄悄地到乡下去看望她,情到深处,她让他吻了她。回到西安,无名氏热血喷涌,修一长函剖白心迹。落款是“永远的爱人,乃夫。”差人送去。讵料,无名氏展读回信如五雷轰顶:

乃夫先生:

看完你的信,我真觉得好笑……难道你真以为,昨天上午我一时高兴,让你吻了我,那一时冲动,逢场作戏,短短缱绻,便等于宣布:“我是属于你的了?”……我老实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笑渐不闻声渐杳,多情却被无情恼。”

无名氏毕生难忘:这是1944年6月4日。

多情的无名氏受重创后离开西安到达重庆。1945年初,他听说刘雅歌已与麦敬希离婚。旧情萌发,又托西安的朋友罗君按月给刘雅歌送鲜花、水果,并以稿费的名义从西安书店支取5000元给刘雅歌享用。不久,罗君告诉无名氏,刘雅歌生活很自在,社交异常活跃,常出入舞厅。无名氏心灰了,这才停止奉献。

日本投降了,时局发生骤变。已回杭州的无名氏忽又收到刘雅歌的信,大有重温旧梦之意。无名氏从六弟卜幼夫的信中获知,刘雅歌在南京一家电影公司任职,已与第二任丈夫曹朗分居。虽暌隔已久,屡受重创,无名氏仍无法摆脱刘雅歌的魅力阴影,他专程到南京寻访刘雅歌。未果。他仍将自己出版的全部著作托友人转赠刘雅歌。他终于收到刘雅歌的来信,信云:她将到福州参谋学校任俄语教官。她想静观时局发展,意欲暂把行李存杭州,请无名氏代觅住房。

1948年12月30日,无名氏在上海重逢刘雅歌。此时她已憔悴衰老不堪,犹如凋残的玫瑰。朋友们的劝告不时在耳际响起:“她有勇气离二次婚,难道就不能离三次婚?”他们长谈到午夜两点,无名氏自筑樊篱,做出了令刘雅歌失望的决定。但仍允诺,次日在罗斯玛利咖啡馆再次见面。这是他们此生最后的诀别。

在这飘忽未定的情丝间隙及以后,还有一段令无名氏呷饮香醪的插曲。

无名氏于1946年暮春由沪上迁至杭州。为避尘嚣,他卜居慧心庵废弃的后院,独享二十间残垣断壁,潜心创作他的“无名书初稿”。虽然他想清心寡欲,然而一只蝴蝶悠然飞进他的窗口,搅动了他的一湖春水。死水又泛微澜。无名氏作品的年轻的女读者、上海一画家慕名冒昧叩访。此前未约,造访未遇。无名氏于次年在上海一家咖啡馆晤见了这只“蝴蝶”。他把她特有的画家的神韵和典雅收藏在心湖深处。尔后,爱的春笺翩飞在沪杭间。小札上她昵称他为罗密欧,他亲呼她为朱丽叶。她将他致她的全部手札恭誊一份赠他。无名氏将其装订成册,藏诸箧底。直到二十年后,“文革”劫难中被抄去。四十年后政府退还无名氏抄家物资中,原件虽然荡然无存,仍有若干底稿被退还。

且让我们信手摘两节“罗密欧”致“朱丽叶”的情书,以窥他们恋情之一斑吧:

美丽的:

这两天的月亮真美。独自在月光下散步,情绪说不出的柔和,总想身边该有一个人,让我轻轻靠住她,对她低低谈,或听她低低谈,最好是树林边草地上,我们可以自由的走来走去……什么时候,我们才有一个真正美丽的月夜呢?

美丽的,我绝不会伤害你。从我这里,希望你能得到一份真正生命欢乐,和纯粹境界。除非你自我作茧,你将不会得到暗影……时间允许我,我会一套套搬出来,给你慢慢欣赏,为了积蓄这点玩意儿,我已斗争了十三年了……

我的眼睛怪甜的。每一次你怔怔望我时,我总觉得有点不能忍受。在咖啡店里,你说我冷静,其实你何尝见到我心头真火?这些火,你逗得我够凶残了!为了所谓“礼貌”之类(你们小姐最爱讲这一套),我只好拚命表演尖头鳗(即英文GENTLEMAN绅士)。你相信么,假如有机会,我宁愿抱着你在草地上打滚晒太阳的……你说你胆大,但你连在梦中给我一个吻也怕。不然,我的行市真这样糟!连一千对一都不行?真的成了法币美元吗?

“你的”下面为什么加“?”——一闭上眼,再想想我的真涵意!

你的?!?

天不作美,两年后“朱丽叶”死于癌症。一只蝴蝶悠然一晃,飞入苍天无处寻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情感受挫,致使无名氏专事日夜与纸墨为伍,在稿纸上耕耘了。他的艺术爱好是多元的。嗜绘画,因而结识了杭州艺专校长林风眠先生,两人结成忘年交。林风眠的太太是法国人,他们有一女名林蒂娜。甚密的过从中,无名氏林蒂娜互萌爱的情愫。林风眠亦有意让无名氏成为东床快婿。无奈,上帝不垂怜。林蒂娜患有肺结核、眼结核,先迁居沪上延医,后随母赴西班牙。萍逢之缘,在平淡中结束。

戏剧性的是此缘未果,又衍生另一番风景。无名氏由林风眠而结识了他的学生、画家赵无极。无名氏非常赞赏赵无极的作品,撰有《中国油画界的一颗彗星》广为弘扬,两人成为挚交。

赵无极的先君是大银行家,在杭州葛岭筑一别墅,有“呼啸山庄”之誉。但赵家常居申城。赵无极赴法之后,“呼啸山庄”内只有赵母和其妹赵无华居住(时已是50年代第一春)。赵无华是一位具有文学、艺术、美术、音乐多种天赋的女性,性格相当贤淑、柔静。

无名氏在葛岭“呼啸山庄”与赵无华相处总共只有83天。但留下的美好回忆,却是没齿不忘的。美人多病,赵无华患结核,“脸色总是黄黄的”,在无名氏的眼中世上的女人“只有典黄的脸庞才是美的。爱情,会连你的审美观一起改变”。

三十多年后,无名氏对台湾女作家琼瑶谈赵无华时如此深情地说。“那时,我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和她‘恋爱’了。”“我的胡子是不用刮的,我喜欢剪胡子。那天,她帮我剪胡子,一面剪,一面听我说话,她也不插嘴,只是笑,这胡子左也剪不完,右也剪不完,居然剪了三个多小时!” “那天早上,我和她要出去,她说要去先洗脸,我拉住她说‘不要洗了,你今天的脸上,留着昨天的梦痕,美极了!’于是,她整天好开心,没有洗脸!”

“可惜我与她在一起,只有83天?从1950年5月9日到8月2日。”在赵无华旧病复发离别杭州赴上海看病时,她说“有这两个多月,我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赵无华病危时,无名氏到上海侍奉左右。一个秋日的下午,赵无华香消玉殒,一缕芳魂飘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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