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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1491年10月26日),朱厚照生于宫中。他是明孝宗朱祐樘与孝康张皇后之间唯一的儿子(关于其生母的争议,参见“人物争议-生母之谜”目录)。其生辰八字为辛亥(年)、甲戌(月)、丁酉(日)以及申(时),倒过去正好是申、酉、戌、亥,“连如贯珠”,与明太祖生辰八字的情况相同,按照传统的命理学说,被视为吉兆。翌年三月初七日,孝宗以《尚书·尧典》“光被四表”与《易·大象传》“大人以继明照四方”之意,赐皇子名“厚照”,次日就册立为皇太子。
弘治十一年(1498年)二月十八日,朱厚照出阁讲学,由程敏政、梁储、焦芳、王鏊、杨廷和、费宏、靳贵等二十人出任讲官。他在学习过程中不仅对讲官的礼仪十分到位,而且记忆力超群,上一天所教内容在第二天就可以掩卷背诵,所有讲官的名字也被他记住,只要有一人没来就会被他发现。孝宗对他十分疼爱,外出游览时都会带上他,随时教导。不过,朱厚照的学习进度很慢,到他登基前只学过《论语》和《尚书》,都还没学完。影响其学习进度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在学习之外更热衷于骑射,而孝宗也不会管他。
弘治十八年(1505年)五月初六日,病危的孝宗召阁臣刘健、李东阳、谢迁入乾清宫东暖阁,交代后事,将皇太子朱厚照托付给他们。翌日,孝宗召朱厚照入乾清宫,嘱咐他“务遵守祖宗成法,孝奉两宫,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毋怠毋荒,永保贞吉”,随后在午时撒手人寰。其后,经过文武百官、军民耆老三次劝进,朱厚照于五月十三日同意登基,根据钦天监所择吉日,于五月十八日即皇帝位于奉天殿,宣布改元正德。
朱厚照即位之初,表现出勤政的姿态,往往昧爽时分就上朝听政,同时继续进行日讲和经筵,但不久就有所懈怠,甚至到巳时才出寝宫,这被认为是其身边以刘瑾为首的八名宦官(“八虎”或“八党”)引导的结果。他登基时灾害丛生。弘治十八年(1505年)六月至八月,京畿地区乌云密布,阴雨连绵,大水淹没庄稼,冲塌房屋。正德元年(1506年),彗星扫过内阶和太微垣,大雨淹没了中都凤阳的民居;南京暴风劲吹,雨水如注,迅雷不但击毁南京皇城的城墙,还击中孝陵白土岗上的一棵大树,树干起火,内焚中空;京师流星陨落,天鼓自鸣,震雷还击中了郊坛、太庙、奉天殿等处的鸱吻、脊兽。群臣认为这些灾异是上天谴告,纷纷上疏劝谏新君,指出朱厚照沉湎骑射、宫中练兵、游玩无度、微服出行、滥赏妄费、不听直言、视朝渐晚、亲王代行祭祀、久旷圣学、居丧不哀等过失。面对这些劝谏,朱厚照表示反省,并一度“屏去鹰犬,停止骑射”,但其内心对朝臣约束他的不满与抵触也与日俱增,相应地则是更加倚重刘瑾为首的宦官。刘瑾还给朱厚照编排了弘治年间阁臣操纵朝权的戏剧,让朱厚照对阁臣留下了恶劣的印象。
除了朱厚照对朝臣约束他的不满外,他在具体问题上也同朝臣发生冲突,在皇庄问题、军人占役问题,裁革冗官问题、添设宦官、整顿盐法等,这些本来是刘健等为他起草的登极诏中承诺改革的事项,但朱厚照维护既得利益群体,不愿改变这些弊端,引发了与朝臣的冲突,如正德元年(1506年)初,国舅张鹤龄、张延龄的家人控告有百姓侵占皇庄,朱厚照站在他们一方,令锦衣卫抓捕百姓二百余人,而朝臣则集体反对,甚至要求撤销皇庄,朱厚照虽拒绝撤销皇庄,但规定每个皇庄只留太监一人,校尉十余人,不得扰民。九月十五日,他又针对户部尚书韩文折半批给自己所派太监崔杲所奏讨的12000引长芦盐引一事反复对刘健等阁臣说:“天下事岂专是内官坏了?譬如十个人中也仅有三四个好人,坏事者十常六七,先生辈亦自知之!”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朱厚照最后还是做出妥协,不再要求批给崔杲剩下一半盐引。
刘健等乘胜追击,力图除掉朱厚照身边的“八虎”。于是在正德元年(1506年)十月,由户部尚书韩文出面,李梦阳代他写了请斩“八虎”的奏章。朱厚照览奏后惊恐不安,为之流泪,茶饭不思,不得不派陈宽、李荣、王岳等八名司礼监太监赴内阁告知刘健等说自己已经悔悟,请求饶了“八虎”的性命,但刘健等予以拒绝。接着,他又派陈宽等到内阁传话,说自己有意革刘瑾等人之职,发配南京,刘健还是不肯让步,甚至放声大哭,高呼先帝。朱厚照又传召韩文等弹劾“八虎”的大臣,让司礼监太监李荣给他们传话放过“八虎”,自己一定改邪归正,但韩文等依然不屈不挠,要求处死“八虎”。这时,吏部尚书焦芳将群臣准备请杀“八虎”的情况泄露给“八虎”(一说李荣透露),“八虎”便向朱厚照哭诉,怂恿他与群臣对抗。第二天一早,刘健、李东阳、谢迁等阁臣率九卿、言官聚集在左顺门前,准备伏阙奏请诛杀“八虎”。随后一名太监走出,宣布了宽恕刘瑾等人的圣旨。刘健、李东阳、谢迁大失所望,上疏辞职,朱厚照批准了刘健、谢迁的辞职,留下了对“八虎”态度相对温和的李东阳。另一方面,之前站在朝臣一方的司礼监太监王岳、范亨也被发配南京(途中被刘瑾派人逼迫自缢),“八虎”之首刘瑾取而代之,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开始弄权。
正德二年(1507年)八月,朱厚照在紫禁城西面的太液池西南岸兴建豹房公廨(简称豹房),搬入其中,称之为“新宅”,此后再未住过紫禁城。朱厚照在豹房纵情声色,但并无迹象显示他放弃对朝政的控制(参见“人物争议-豹房之谜”目录),只不过他用宦官刘瑾及依附他的焦芳等人来牵制其他朝臣,改变弘治年间权在阁臣的局面。除了焦芳以外,朱厚照还提拔不依附的杨廷和入阁,以相互平衡。但当时“宦官所言,朝臣莫不顺从,请托公行”,刘瑾的权势不仅未受抑制,他还力图扫除自己弄权的最后一道障碍——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荣。正德三年(1508年)六月二十六日早朝结束之际,侍班御史发现五品以下班次的御道上多了一卷匿名文书,上面赞颂李荣等人,批判刘瑾。刘瑾将五品以下官员三百多人扣留在奉天门,跪在烈日下,试图查出文书作者,却一直没人招认,期间李荣一度监跪,于心不忍,给百官送去冰、瓜等。跪了一下午后,朱厚照传旨将这三百多名官员押到锦衣卫审问,其中有三人累死。第二天,李东阳上书求情,朱厚照顺水推舟,释放所有官员。与此同时,他针对匿名文书上的内容表示:“你说贤明,我偏不用。你说不贤,我现在偏要用。”于是罢免李荣等人,擢升刘瑾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有观点认为,这份匿名文书本身就是刘瑾自导自演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排斥李荣。
刘瑾成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后,权势日益膨胀,所有奏章都被他带回私宅,交给侄女婿孙聪和投靠他的松江府已革生员张文冕处理,既不与百官商议,也很少送交内阁拟旨。他还经常为朱厚照安排杂艺,待到朱厚照兴致渐高,刘瑾便抱着各衙门的章奏,恭请朱厚照裁决。朱厚照总会不耐烦地说:“朕用你是干什么的,这些琐事还要烦朕吗?快走!”几次之后,刘瑾便不再恭请朱厚照裁决了,所有政务都由他一手包办。此外,刘瑾还借助厂卫的力量来强化权力,他的同党丘聚掌握东厂,还恢复了西厂,由另一同党谷大用统领。他还怂恿朱厚照建立内行厂,交给他自己亲自统领,凌驾于东西厂之上。他利用这些特务机构陷害异己尤其是言官,安奎、张彧、周玺、黄景等官员均受到迫害,轻则削籍,重则致死。据说在刘瑾当权的几年中,枷号而死的就多达数千人。在刘瑾的淫威下,超过八成的官员见到刘瑾都要跪拜,而上一个专权宦官王振则只受到约五成官员的跪拜,可见刘瑾的专权在明代又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在这种情况下,刘瑾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都是家常便饭,据说当时民间流传大明有两个皇帝——一个是“朱皇帝”,一个是“刘皇帝”;一个是“坐皇帝”,一个是“立皇帝”。而刘瑾亦可能萌生不轨之心,他所豢养的余明、余伦、余子仁等江湖术士称刘瑾的侄儿刘二汉命相贵不可言,暗示他可以当皇帝;而刘瑾还结交陕西总兵曹雄,也被认为居心叵测。
刘瑾在专权过程中,得罪过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包括同为“八虎”的张永也同他反目。正德五年(1510年),刘瑾推行清丈屯田的政策,宁夏巡抚安惟学、大理寺少卿周东在宁夏强推此项政策,追征钱粮、马价,引发军心不满,宁夏庆王府下的安化王朱寘鐇趁机于同年三月发难,杀死安惟学、周东及镇守太监李增、监枪太监邓玉、宁夏总兵姜汉等人,宣布起兵清君侧,即铲除刘瑾,并在檄文中历数所刘瑾的种种罪恶。刘瑾在向朱厚照报告朱寘鐇造反时,故意隐匿了朱寘鐇所发布的指斥自己的“伪令”“伪檄”。四月,朱厚照让杨一清总督军务,张永为监军太监,率领京营讨伐叛军。五月二十二日,杨一清等行至华州,得知不愿附逆的宁夏游击仇钺计擒朱寘鐇的消息,随后京营被召还,杨一清仍偕张永至宁夏安抚军民,两人在这一过程中相约铲除刘瑾。刘瑾亦通过自己的特务获悉此事,准备陷害张永,然而还没动手,张永就于八月十三日带着朱寘鐇凯旋京师,朱厚照身着戎服,亲至东安门迎接,在宫中并举行大宴。到了夜晚,刘瑾退出,张永趁机上奏刘瑾意图谋反,并从袖中掏出写有刘瑾十七条罪状的奏疏。朱厚照大怒,说:“刘瑾负我!”马永成也附和张永,朱厚照便派四名身强力壮的长随逮捕刘瑾。朱厚照本无意杀刘瑾,但随后在刘瑾家中抄出数百万两金银、各种珍宝、私藏的衣甲和弓弩以及藏有两把短刀的折扇,朱厚照便下令将刘瑾凌迟处死。此后,朱厚照又重用钱宁、江彬等武人,但再没有人像刘瑾那样专权。
正德年间是明代中期民变比较频繁的时期,大约爆发了30多次民变。由于之前就积累的土地兼并和流民问题,叠加上正德年间刘瑾乱政等因素,造成正德中叶民变四起,尤其以四川、北直隶和江西最为严重。四川先后爆发了刘烈起义、蓝廷瑞起义、曹甫起义、廖麻子起义,被林俊、彭泽平定;北直隶爆发了刘六、刘七起义,他们在进攻北京失败后,转战山东、河南、南直隶、湖广,到正德七年(1512年)夏秋之际才被陆完剿灭。朱厚照将为首的六名“乱党”剥皮制成马鞍。据此后他骑射之际,时常使用这个人皮马鞍。江西农民起义则持续至正德十三年(1518年)才被王守仁平定。
更牵动朱厚照神经的是北方蒙古鞑靼部的骚扰。自也先死后,鞑靼经历了一段时间群龙无首的状态,使明朝边防压力有所减轻。弘治年间,小王子(达延汗)崛起,驱逐瓦剌,威胁明朝,特别是弘治十一年(1498年)以后与明朝之间的贡市贸易中断,导致小王子连年犯边。朱厚照刚即位,就遭遇小王子入侵的虞台岭之战。不过在正德前期,小王子仍在忙于统一鞑靼,虽然屡屡进犯,但规模都不是很大。从正德八年(1513年)起,随着鞑靼的统一,小王子的进犯愈发严重,令明朝疲于应付。正德十二年(1517年)春,小王子率领七万大军南下,大败宣府总兵潘浩,杀掳3749人,劫掠牲畜23500余头。朱厚照决定亲自巡边,抵御鞑靼,于八月初一日微服出德胜门。他的亲征计划并未与群臣商议,阁臣梁储、毛纪、蒋冕得知后,于次日追至沙河,上疏谏阻,朱厚照不听。巡关御史张钦不仅三次上疏劝阻,还在八月初六日朱厚照行至居庸关前紧闭关门,任凭朱厚照如何遣使催促,都不放行,朱厚照不得已回到御马房,从南海子回京。过了二十余日,朱厚照利用张钦出巡白羊口的机会再次微服出德胜门并成功出居庸关,留下太监谷大用镇守居庸关,不准给任何人放行。朱厚照经过宣府,于九月十九日抵达阳和(今山西阳高),而小王子所率五万大军于九月二十五日自玉林卫入塞,十月三日于应州城北的五里寨时遭遇大同总兵王勋的抵抗。翌日,从阳和赶到应州的朱厚照加入会战。经过两天厮杀,小王子部见无法占到便宜,就于十月初五日撤离边外。朱厚照率军追击,追至平虏、朔州等地时,突然狂风暴起,黑雾遮天,不得已下令收兵,于翌年正月凯旋京师,要求群臣以武服(曳撒、大帽、鸾带)出迎于德胜门外,他在下马饮酒后告知杨廷和等自己在战场上亲斩一名鞑靼兵的首级。此后“虏虽岁犯边,然罕大入”。朱厚照在此次巡边过程中开始使用“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的名号,群臣祝贺他时也祝贺的是“威武大将军”而非皇帝,从此他就爱上这个头衔,并对边疆产生浓厚兴趣,继此次巡边之后,他又在正德十三年(1518年)五月、七月、九月三次巡边,最远走到陕西榆林(延绥镇)。他一路上“乘马腰弓矢,冲风雪,备历险厄”,故意不坐官员给他准备的御辇,随从宦官很多累倒,但他“不以为劳也”。他还给化名“朱寿”的自己加封镇国公,并在宣府营建“镇国府”,称之为“家里”,对他来说的归属感不亚于豹房。
正德十四年(1518年)二月二十五日,朱厚照又为自己(即“镇国公、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加封太师,并命“朱寿”前往南北两直隶、山东泰安州等处,敬献香帛,为民祈福。朱厚照打算南巡的消息传开后,群情哗然,内阁首辅杨廷和等群臣纷纷进谏此举不仅扰乱民间,而且不利于皇帝人身安全。百官于三月十三日、十五日在左顺门外伏阙上书,请求收回成命。三月二十日,朱厚照下令将谏阻最力的黄巩、陆震、夏良胜、万潮、陈九川、徐鏊6人押送锦衣卫大牢。同时,责令舒芬等107人在午门外罚跪五日,每日自卯时跪至酉时,并命令各衙门堂上官和锦衣卫官校监督谏诤官员的罚跪情况。其后又命黄巩与为舒芬等求情的大理寺寺正周叙等十余人每天带枷跪于午门五天。三月二十五日,朱厚照对舒芬等107人施以廷杖三十,然后外放;四月十五日,朱厚照又对黄巩、陆震、周叙等被关在锦衣卫大牢中的谏臣施以廷杖五十,然后革职为民或降三级外调,其中陆震、李绍贤等十一人被廷杖致死。不过南巡计划也因群臣谏阻而被搁置。五月,御史萧淮奏称宁王朱宸濠不仅违法乱纪,而且与一干人“昼夜密谋”,招纳匪首,形迹极其可疑,请求及时处置。朱厚照立即与杨廷和商议,决定仿效明宣宗处置赵王朱高燧的方式,派太监赖义、驸马都尉崔元和都御史颜颐寿前往南昌宣谕,要求朱宸濠献还护卫、屯田,并不准再招纳亡命。朱厚照的宠臣钱宁与朱宸濠早有勾结,将此情况连忙通报朱宸濠,朱宸濠遂于六月十四日发难,自称奉太后密旨,起兵监国,杀死不肯依附自己的江西巡抚孙燧和江西按察司副使许逵。朱厚照于七月二十六日昭告天下,削朱宸濠爵位、属籍,并御驾亲征,八月二十二日率军启程。四天后,刚走到京郊涿州的朱厚照就接到南赣汀漳巡抚王守仁已擒获朱宸濠的消息,将王守仁之奏疏留中,继续率军南下,南征由此变成南巡,后来朝臣得知王守仁平乱的消息,纷纷奏请回銮,但朱厚照不听。另一方面,先锋许泰及监军太监张忠等声称王守仁曾投靠朱宸濠,见朱宸濠难以成事才倒戈,又私吞宁王府所藏财宝,因此朱厚照对王守仁有所怀疑,拒绝了他北上献俘的请求,派张永到杭州见王守仁,接收朱宸濠等人。
朱厚照一路经过保定、临清、扬州,正德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1520年1月13日)抵达南京。在南京,张忠、许泰当面上奏王守仁谋反。朱厚照问他们有何证据,他们建议召王守仁来南京。王守仁闻命即赶赴南京,但被张忠、许泰阻止,只好前往九华山。不过,朱厚照已了解王守仁赴召被阻的情况,不再怀疑,让他返回南昌,处理善后事宜。
朱厚照在南京与刘良女等寻欢作乐数月之久,到正德十五年(1520年)闰八月十二日才登舟北返。九月十二日,朱厚照在淮安府清江浦常盈仓前的积水池乘舟捕鱼,突然小船侧翻,朱厚照落水,虽被左右随从救起,但从此染疾。十月二十六日,朱厚照抵达京郊通州,处置朱宸濠逆案,逮捕了朱宸濠所勾结的京官陆完、太监商忠等人,并在十二月初五日赐死朱宸濠,五天后回到北京。十二月十三日凌晨,朱厚照祭祀天地,在初献时吐血晕倒。此后,朱厚照就在豹房养病,在此期间,仍然临幸王满堂,并且不理睬南京监察御史董云汉提出的在宗室中择储的建议。
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四日(1521年4月20日),朱厚照驾崩于豹房,临终对太监陈敬、苏进留下遗言:“朕疾殆不可为矣,尔等与张锐可召司礼监官来,以朕意达皇太后。天下事重,其与内阁辅臣议处之。前此事皆由朕而误,非汝众人所能与也。”朝臣以他生前尚武,可比汉武帝、唐武宗,遂上庙号为武宗,谥号为“承天达道英肃睿哲昭德显功宏文思孝毅皇帝”。九月,下葬于康陵。
弘治年间,内阁政治十分发达。朱厚照即位后,通过拔擢宦官刘瑾等“八虎”来压制内阁,并自己创造了新的统治模式——豹房政治。自正德二年(1507年)起,朱厚照搬入豹房居住。他在豹房并非只顾享乐、不问朝政,而是将其作为自己发号施令的政治中心。他在豹房中所依靠的主要力量一个是宦官,一个是边帅,一个是既非宦官也非边帅的“幸臣”,其代表者分别为刘瑾、江彬、钱宁。三派势力此消彼长,各有特点。宦官派的主要特点是抓权,掌管京营和东、西厂,掌握了相当的实力:边帅派的主要特点是跋扈,他们手中有军队,企图完全控制皇帝,常常鼓动朱厚照外出巡幸,他们扈驾在外,“居外制中”;幸臣派的主要特点是贪婪,他们紧紧掌握像锦衣卫那样炙手可热的权力,再依凭权力去攫取金钱财物,无孔不入,致使朝野之人纷纷行贿打通钱宁这个关节。但后来钱宁受到其他两派尤其是边帅的排挤,以致与朱宸濠勾结,被捕后没收财产不可胜数。
“豹房公廨”实际上是正德年间的“第二朝廷”。豹房的决策是代表朱厚照的最高决策,这一点超过了外廷。豹房的决策如皇帝巡幸、与鞑靼开仗、游江南等,内阁大臣事前根本不知道半点消息,往往决策已定,或已行动之后,才为外廷才知。而且一切章奏和行政事宜的处理,都要秉承朱厚照的意志,而朱厚照的权力又在豹房,所以每次朱厚照外出巡幸,有时几个月或经年不归,就命令内阁和六部的一切重要公文章奏都要用快马专人送往朱厚照驻跸的地方,由朱厚照领导的豹房小圈子决定。虽然这样会影响办公的时效,但是朱厚照始终坚持这样做,原因就是他既想摆脱外廷朝臣们对他的权力实施的干涉,又要控制外廷朝臣不得独自行使权力,把一切权力都揽归自己的手中。
明朝自开国以来,海外贸易一律以朝贡形式进行,并实施海禁,不准私人交易,因此也没有交易税。但到了正德年间,私商活动越来越频繁。正德三年(1508年),广东右布政使吴廷举主张恢复宋制,对“贡使”的附带物品实行抽分制,即征收20%的交易税(后曾一度调整为30%)。朱厚照予以批准,于是明朝开始征收关税。此举不仅扩大了明朝政府的财政收入,更刺激了私人贸易的活跃,海禁事实上已经松弛,只要交了税就可以与中国自由交易,从此“番舶不绝于海澳、蛮夷杂沓于州城”,中国海商也更大规模地出海贸易。一些官僚对此产生警惕,批判此举违反祖制。朱厚照又在正德十五年(1520年)十二月同意对不按贡期来的“贡使”拒绝接纳,但对于按贡期来的“贡使”仍实行抽分制。
朱厚照热衷于扩充皇室财政,其措施表现为设立皇庄、皇店。正德以前,明朝皇室就在京畿设置专属皇室的“皇庄”,不过只是偶尔之举,如英宗设置一处、宪宗增设皇庄一处,孝宗所增也不过三处。朱厚照刚即位,就在一个月内设置七处皇庄,到正德八年(1513年),总共建皇庄三十三处,总计占地37595顷46亩,相当于京畿八府官民田的七分之一。管理皇庄的宦官、旗校也往往为非作歹,欺压民众。在朱厚照的带动下,亲王、勋戚及宦官竞相效尤,纷纷扩张庄田,土地兼并之风更加剧烈,社会矛盾也日益激化。
正德年间,朱厚照还创造了另一项皇室产业——皇店。如北京城内的鸣玉、积庆二坊,正德时就建立了皇店,北京戎政府街建有宝和、和远、顺宁、福德、福吉、宝延等六处皇店,在北京的九门,也建有皇店。此外,如通州之张家湾、河西务以及北京西南的芦沟桥、运河沿岸的大城市临清、北方的军事重镇宣府、大同以及山海关外等地,也都设有皇店,所有商贾经过皇店都会被拦截交税。
弘治年间,修成《大明会典》,但尚未来得及刊刻,孝宗就驾崩了。正德四年(1509年),朱厚照下令对《大明会典》稿本进行校对后进行刊刻,并亲自作序,于正德六年(1511年)正式颁行于世。
明朝祖制规定京军不能调外,边军不能调内,目的是防止“边兵弱则夷狄为患,畿(京)兵弱则边兵为患”。朱厚照在位时打破这条祖制,这是因为他发现京军连刘六、刘七的流民军都打不过,便调动边军来镇压起义,由此倚重边军。正德七年(1512年)十一月,朱厚照指示京营军和宣府的边军要互相对调,以便交换操练和驻守。李东阳以违反祖制为由拒绝拟旨,朱厚照干脆绕过内阁,直接调宣府、延绥、大同、辽东等四镇边军六千五百人进京,并在豹房设置东西两官厅,以太监张忠掌管东官厅、边将许泰掌管西官厅。除了被朱厚照称为“外四家”的四镇边军外,还有旧有的“侍卫上直军”(包括“锦衣卫”在内的御林军,加在一起约有万人上下)和太监们组成的“内操军”(大约一二千人)。这三支队伍是朱厚照直接掌握的武装,也是豹房政治的实力基础。
正德年间,正值小王子(达延汗)统一鞑靼之际,势力日益强盛,而朱厚照则对鞑靼采取强硬政策,始终拒绝批准“贡市”。朱厚照刚即位六天,小王子就大举来犯,在万全的虞台岭、鹿角山一带与明军交战,宣府游击张雄,大同游击穆荣等两千余人阵亡。朱厚照任命保国公朱晖为总兵官、太监苗逵为监军,率领两万京军驰援宣府。但小王子并未被明军击退,而是继续在宣、大一带劫掠,直到十月初才出塞。
正德八年(1513年)三月十七日,小王子率领大军自灭胡墩等处来犯,攻朔州,围马邑。五月四日,小王子又分兵九路,每路多则一万至三万,少则一百至五百。在石佛寺堡、安边堡等地大掠七日,先后杀掳军民三千余人,劫掠牲畜数以万计,鞑靼所过之处,“数百里烟火荡然,盖数十年来未有受祸如此之惨者”。此后鞑靼连年侵犯,朱厚照在正德十二年(1517年)御驾亲征,在应州与之交战,将其击退(参见“人物生平-平内外乱”目录)。
正德年间,海西女真塔鲁木卫日益强大,其首领的儿哈你屡次犯边,被明军擒杀。其子祝孔革继续犯边,并阻碍女真各部朝贡。正德八年(1513年),明廷决定对海西女真采取怀柔政策,并派兵部右侍郎石玠前往抚谕,结果祝孔革“听抚入贡”,明廷准其免勘,允其袭指挥佥事之职。
正德十二年(1517年),建州左卫等来朝贡马时,明廷发觉女真各部往往篡改原来敕书上的职名,从而骗取厚赏。不过明廷“仍赏如例”。
自成化年间韩雍平定藤峡盗乱,百姓安居乐业二十余年。正德五年(1510年)后,当地瑶民再次动乱,峡南之地更尤其强烈。总制都御史陈金奏称这些“蛮叛”不过是为了点鱼盐的利益,于是与其约定,商船入峡者,计船大小给予鱼盐。最初此法可以通行,于是陈金改峡名永通。不久,缘此益无所忌惮,于是开始大肆掠夺,稍微不满意的即杀害,遂为大寇。
自成化年间以来,嘉峪关以西的明朝藩属哈密就面临被土鲁番(东察合台汗国)兼并的危机。正德年间,土鲁番汗满速儿强盛,于正德八年(1513年)迫使被明朝册立的哈密忠顺王拜牙即放弃哈密,投奔土鲁番,哈密遂亡。此后,土鲁番向甘肃镇进逼,朱厚照派彭泽总督甘肃军务,抵御土鲁番。彭泽通过通事马骥等与满速儿交涉,到正德十年(1515年)报称以明朝增加对土鲁番“赏赐”为条件,土鲁番归还哈密城及忠顺王印。然而到了第二年,满速儿嫌其赏薄,要求增加赏赐,甘肃边臣扣留其使,满速儿遂发兵来犯,包围肃州城,游击将军芮宁率700余人出城抵御,结果全军覆没,土鲁番大掠而去。甘肃兵备道陈九畴发现在甘州的原哈密卫头目写亦虎仙是土鲁番的内应,送至京师,明廷以谋叛罪拟判死刑,写亦虎仙却以西域珍宝和女人纳贿于钱宁,钱宁将他释放并引入豹房,得到朱厚照宠幸,获赐朱姓。面对日益严重的边患,兵部尚书王琼主张对土鲁番以“抚”为主,但杨廷和为首的阁臣则继续采取“兴复哈密”“闭关绝贡”的强硬政策,拒绝土鲁番悔罪求贡。直到嘉靖年间,才处死了写亦虎仙,并按照王琼的安抚通贡的方针解决了哈密危机。
正德年间,葡萄牙人东来,明朝在东南亚的藩属国满剌加首当其冲。在侵入满剌加后,葡萄牙人若热·阿尔瓦雷斯于正德八年(1513年)抵达广东屯门,占为贸易据点。正德十二年(1517年),葡属印度总督阿方索·德·阿尔布克尔克所派使者托梅·皮列士来到广州,称“佛郎机国”,要求通商。尽管两广总督陈金以佛郎机不在《大明会典》所载的朝贡国为由要求先奏准才可“入贡”,葡萄牙使团却通过勾结镇守太监而攀上了江彬的关系,朱厚照得知后破例允其来南京觐见。他们通过通事火者亚三讨取朱厚照的欢心,因而被带到北京。在此期间的正德十五年(1520年),满剌加国王遣使告急求援,明廷才知其正在受佛郎机侵略,但朱厚照以正在应对鞑靼为由拒绝出兵援助。御史丘道隆、何鳌要求积极介入,保护藩属,明廷才决定驱逐葡萄牙人。然而,朱厚照仍与火者亚三打成一片,并庇护葡萄牙人,直到他死后,明朝才驱逐了葡萄牙使节以及占据屯门的葡萄牙人。
张邦奇:武皇睿智性生,临朝或有纠奏,或罪、或释,酬应敏甚,作诗挥笔辄就,曾不构思,惜近昵蛊惑,而忠直之士阻而不得通也。
陈于陛:武宗八骏四驰,强将在内,皆前代所以致乱,而能信任大臣,朝政不紊,故宗社晏然。
毛泽东:《明史》我看了最生气。明朝除了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不识字的两个皇帝搞得比较好,明武宗、明英宗还稍好些以外,其余的都不好,尽做坏事。
张岱:武宗英果刚决,是大有为之君,使其循规蹈矩,一出于正,以之绳文皇帝之武,不难也。乃流连荒亡,恣意游佃,万乘之躯等于一掷,其不致颠覆社稷者,亦幸矣。乃七年以前,受逆珰之祸,九年以后,受巡幸之苦,其间剧贼强藩,四下蠭起,卒赖贤臣次第扑灭,非祖宗积德之厚,其能奠安若此也哉?
查继佐:帝好淫佚,乃为诸嬖所借,几危社稷。幸所借者徒玩,无他意耳。夫弃至尊而颠为上公,冷三宫而□□民□。推之往辟,诚无此悖□□之性。不省酷虐,游幸为乐,但在声情,于是鐇、濠伺衅,□□刘、赵波翻,反以珰势行之,无所牵掣,故得早蹶。且也大臣委蛇,不生矫激,众正和同,弥缝已甚,而逆瑾而外,权不一人,阴相互持,不启非分,而况宫车□晏,豹房早归,则皆天之所以□成命于有周者,呜呼□矣!
傅维鳞:无德易亡,辟则为僇,斯言其不信哉!明当十叶,际十五载之浊乱,绿林横噬于外,昏椓肆焰于内,而且金根野觌,铁马宫驰,然而鸱鸣厉风,鬼磷白昼,莫此时为甚。观帝身劳苦,乘马佩弓矢,数千里不倦,盖亦有为之资也,慨然兴鞭笞沙漠之志,乃郊圻之外,星彗旄头;虎豹之关,尘骇马迹。七萃之士频从,三洲之诗已奏,虽沸羹热鼎,而旋见肃清,良由颐根久茂,是以弗至披拨也。呜呼!不亡不僇,亦云幸矣,悲夫!
蔡东藩:
孟森:武宗之昏狂无道,方古齐东昏、隋炀帝之流,并无逊色,然竟外御强虏,内平大乱,卒晏然死于豹房。虽荒淫无嗣,迎立宗藩,得一稍明事理之世宗,依然成守文之世,元气初无亏损也,以是见明初诸帝遗泽之厚,最要者,扶植清议,作养士气。正德间,初以刘瑾挟帝用事,几乎尽逐正人,遍引邪佞当要地,幸而阉权未能统一,以阉图阉,遂殄巨憝。至江彬、钱宁辈之导帝淫荒,转于朝事不甚过问,于是祖宗所贻之纲纪仍托士大夫之手,遇无道之事,谏诤虽不纳,亦不甚摧折朝士。惟于十四年帝欲南幸时,正邪相激,多有被祸,而佞人卒为夺气,公论益见昌明,此即国祚未倾之征验也。
李洵:朱厚照是明代贵族大地主阶级的一员,虽然做了皇帝,但是还要受到这个阶级意识的“权威力量”的束约。这种“权威力量”在明朝来讲,就是明代皇族的太祖朱元璋制定的《祖训》。《祖训》对于明代贵族来讲就是一种封建社会中的“族规”,贵族阶级每一位成员都要遵守“族规”,也就是要遵守《祖训》,皇帝更不能例外。朱厚照生下来就成了皇太子,再从皇太子到做皇帝,都在《祖训》这种权威力量监护之下。要想做皇帝就要受《祖训》的约束。这里只有一种逻辑,就是皇帝接受《祖训》约束者是“有道明君”,否则就是“无道昏君”。朱厚照一生与《祖训》的矛盾与冲突是他与外界矛盾冲突的根源,也就是朱厚照在明代诸帝中只能做“无道昏君”而当不成“有道明君”的重要原因。……朱厚照自幼多动,性格外向,注意力分散。即位之后,由于纵欲过度,气血两亏,心浮而气躁。20岁之后,显然患了偏执狂,或歇斯底里症,表现喜怒无常。也就是在此时,不育症已很明显了……过去的一些史书往往把朱厚照的好嬉戏、好游幸、亲女嬖、住豹房等等荒唐行径,或莫名其妙的怪诞行为,大体上都归之于在他左右的幸臣、太监的引诱、教唆的结果。对这一外界影响,当然不容忽视,但他个人的生理气质、精神状态方面的变态,也不容忽视。从朱厚照的心理状态分析,他对于皇家的《祖训》、《祖制》那一套作皇帝的规范教务,已经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他不住在乾清宫,就是想摆脱宫中《祖训》、《祖制》的氛围,离开那些坚持《祖训》、《祖制》治国的朝臣们没完没了的唠叨。住进豹房,就是一个宽松的环境,在那里只有玩乐与享受,没有朝廷礼仪的干扰。……说到底,明武宗朱厚照不过是晚期封建社会中一位世俗化的皇帝而已。……明朝的正德皇帝武宗朱厚照的历史已成过去,只不过在明朝276年历史过程中是一个颇使人注意的小小浪花而已。因为他的一生并不代表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什么新的因素,他只不过是一面小小的镜子,昏暗地反照出某些16世纪中国封建社会悄悄移动着的脚步。他的一生过得既悲惨又不悲惨,说他过得不悲惨,因为他在生前享受了当时生产力所能提供给他的物质享受,也享受到明朝其他皇帝想而不敢得到的极度放荡荒淫生活,他在精神上也得到了胡作非为、为所欲为的满足。说他一生过得悲惨,是因为他自己不是一个做皇帝的材料,他没有虚伪的“尊严”,也没有运用娴熟的权术,有的只是贵族公子哥的放荡、无赖和玩世不恭的脾气。他一生实际上走入了事实造成的误区。也可以说他不会做皇帝,也做不好皇帝。但事实上他又是一个皇帝,是明朝16位皇帝中的一帝。这可能就是造成朱厚照一生悲剧结果的重要原因。
张仁忠:综观明朝皇帝,除洪武、永乐、宣德等少数几个有作为、有文化素养、有德行的皇帝,大多属平庸、才能低下,甚至品行恶劣的昏庸之君。正德皇帝该属他们之中的一员。此人自生下来就靠锦衣美食把他养大,生活在众美女簇拥、俯首听命的太监之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至懂事时,宫中的奢华生活给他的启示,就是尽情享受。14岁,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就幸运地当上了皇帝。他是在一个奢华的环境中长大的,不爱读书,厌烦政事,靠这样的人怎能治理国家,百姓怎能过上安定的生活!于是,宦官刘瑾专政,胡作非为,他却搬进“豹房”,抢男霸女,不论媚鼓、乐女、孕妇,一概收取,整天泡在美女们的温柔乡里,种种荒浮、荒唐事,就连一般老百姓都为之羞耻,他都干得出来!他是道德论丧,扫地以尽。在他身上,统治阶级的所有望落、腐化,都淋漓尽致的暴露无遗。他过度地追求声色之乐,无休止地贪婪刺激,终于淘空了正富年华的身体,也未曾留下1个子女,就一命呜呼了。他过早死去,在他本人尚未尽享人生之乐,或许是件憾事,但对明朝来说,却是件幸事。的确,正德帝是荒浮帝王中的典型之一。他为政,足以为后人从政者戒;他为人,亦足以为人生之鉴。
盖杰民:他总是因他对待他的地位的态度,因他不肯像君主的权力把他置于高于一切的位置上那样发挥作用,而受到非难。正德皇帝把自己想象成军人-统治者,这与礼仪以及他的官员们期望他实行的官僚政治的准则是不相容的。他自身的行为,他对朋友的选择,他对文官们的无礼,以及他的酗酒,都被认为是应当受到谴责的,和皇帝的身份是不相称的。即使唐代和后来北方一些王朝的皇帝(还有明代早期的皇帝)也常常骑马、打猎、参加战役,到了16世纪大多数文官却觉得这类事情在一个皇帝来说是不能被接受的。
朱厚照喜欢吟诗作画,“作诗挥笔辄就,曾不构思”,并“能自度曲,被歌声”。他还“善绘神像,有设色钟馗小幅颇佳”。他的诗歌大多反映他的风流与自负。他南巡途中曾纳了一个村妇,为此写一首小词,有“野花偏有艳,村酒醉人多”之句。正德十五年(1520年),朱厚照自称威武大将军,御制诗十二首,以赐大学士杨一清。在赐诗中,《上马留题》一首写道:“正德英名已播传,南征北剿敢当先。平生威武安天下,永镇江山万万年。”朱厚照还热爱音乐,聚集天下“艺业之精”的乐户数百人于京师,他本人亦精通音律,曾创作《杀边乐》(又作靖边乐),由笙、笛、鼓等乐器共同演奏,“歇落吹打,声极洪爽,颇类吉利乐”,并成为南京教坊司的固定曲目,明末更演变为“十样锦”,流行于吴中。
朱厚照搬进豹房后,他原来住的乾清宫等宫殿成了存放火药的地方。正德九年(1514年)正月十六日夜,乾清宫发生大火,烧了一夜,朱厚照在豹房遥观通天火焰,对身边的侍臣开玩笑说:“是好一棚大烟火也!”
正德十三年(1518年)七月初二日,朱厚照以辽东、宣府、大同、延绥、陕西、宁夏、甘肃等边关多事为由,下旨“特命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率六军往征”。这里的“朱寿”就是朱厚照给自己起的名字。大臣们纷纷上奏坚决谏阻,但终究阻拦不住他的出巡。在传达上面这封圣旨的三天之后,又一道谕旨送到了兵部。敕谕说:“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朱寿亲统六师,剿除虏寇,迅扫腥膻,安民保众,雄威远播,边境肃清,神功圣武,宜加显爵,以报其劳。今特加威武大将军、公爵、俸禄,仍谕吏、户二部知之。”朱厚照自己给自己加“大将军、总兵官”官衔,还自封为公爵,更要吏、户二部给自己发俸禄(后来俸禄定为岁支禄米5000石,在后军都督府带俸)。正德十四年(1519年),朱厚照又给“朱寿”加太师衔,并要求“朱寿”前往南北两直隶、山东泰安州等处尊奉圣像供献香帛,祈福安民。大学士杨廷和等百官一再劝谏,朱厚照不听。他平定宸濠之乱也是以“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后军都督府、太师、镇国公朱寿”的名义进行的,并在事后给自己论功行赏。
正德十四年(1520年)朱厚照南巡期间,以自己属猪且姓氏谐音以及吃猪肉后“随生疮疾”为由,下达了禁猪令,违者全家发配边远地区永远充军。令下之后,各地的猪被迅速杀光。太常寺因为采购不到猪,便奏请祭祀时太牢只用牛羊,少牢只用羊。朱厚照让礼部看详,礼部却没得出结论,直到第二年清明节,太常寺再次请示该用什么牲畜,朱厚照又说不得擅改定制,让礼部马上商议出结果。礼部认为猪是祭祀必备的牲畜,但猪大半被杀,以致难以采购,所以太常寺不得已有此奏请,并请求朱厚照放宽禁猪令,只在他经过的地方禁猪。朱厚照遂同意在祭祀时用猪。
朱厚照南巡时,所乘黑龙舟突然被撞了一下,他身边的宦官不喜欢山东布政使姚镆,就说是他撞的,朱厚照表示不必追究。姚镆第二天才知道被人告了状,连忙向到朱厚照面前谢罪,朱厚照说:“偶然碰一下,有什么关系,赶紧走吧。”到了临清后的第四天,他发现当地官员给他设的酒宴很粗糙,但没有怪罪,只是笑着说:“慢我何甚!”扬州知府蒋瑶屡屡拒绝朱厚照身边的幸臣、宦官索求,以致遭受刁难和诬陷,但朱厚照都不计较,只将他视为酸儒而已。
朱厚照亲征朱宸濠时,传来了王守仁生擒朱宸濠的消息,朱厚照很不高兴。张忠、许泰等怂恿他让王守仁将朱宸濠纵归鄱阳湖,等他与之决战后再奏凯论功,王守仁不听,前往杭州,将朱宸濠交给太监张永,请他制止朱厚照身边的小人兴风作浪。等到张永将朱宸濠押至南京时,朱厚照虽然没将朱宸濠放回鄱阳湖,仍然在一个广场上树立大纛,将朱宸濠置于其中,解开枷锁,自己穿着戎服,在诸军环绕下“伐鼓鸣金而擒之”。由此他得以归功于己,自诩“南征已定旋师旅,去暴除残第一人”。
朱厚照即位后,此下令撤废负责记注皇帝在后宫活动的文书房内官以及尚寝诸所司事,遂遍游宫中,并对经过正式册封的一后二妃不感兴趣,一个月只有四五日临幸中宫或东西二宫。他对民间女子更感兴趣,在北巡时“每夜行,见高屋大房即驰入,或索饮,或搜其妇女,民间苦之”。其侍臣搜掠良家妇女以充“幸御”,有时竟达数十车之多,每天都有女子死亡。南巡至扬州前,太监吴经先至扬州寻觅住处,并宣布索取处女,弄得“民间汹汹”,赶紧为自家女儿拉郎配,一夜之间几乎嫁光。吴经抓了些寡妇和娼妓,其中家里有钱的向吴经赎人,只有一些贫女被留在所谓总督府(即“朱寿”住处)。
朱厚照对非汉民族的女子也颇感兴趣。锦衣卫指挥同知于永是回回人,在正德二年(1507年)豹房初建时因擅长“阴道秘戏”而得宠,并对朱厚照说:“回回女皙润瑳粲,大胜中国。”引起朱厚照的兴趣。于永又自称奉旨,索要同僚吕佐(回回人)家里的十二名擅长西域舞蹈的回女到豹房,又建议朱厚照向出身色目人的勋臣索要他们家的女子,将其中美貌者留在豹房,引发色目勋臣对于永的愤怒。后来,朱厚照听说于永的女儿是绝色,要求于永献其女,于永将邻居白回子的女儿冒充自己的女儿献给朱厚照,朱厚照对她十分宠爱。于永害怕暴露欺君之罪,便自称有风痹之症,请求致仕。于永又对朱厚照进言:“高丽女白皙而美,大胜中国。”朱厚照遂于正德十六年(1521年)借遣使册封李峼为朝鲜国王世子之机,要求朝鲜国王李怿提供给他“能理办膳事女子及幼女”。朱厚照采女的消息传入朝鲜后,朝鲜民间就掀起“纷扰婚嫁之弊”,即纷纷提前嫁女,以免入选。不久朱厚照过世,由于杨廷和所拟遗诏有放还内府中诸国女子的内容,故采女朝鲜之事也作罢。而于永也被捕并死于狱中,惨遭戮尸枭首。
朱厚照曾以各种方法搜罗男宠,他从宫里的太监中遴选俊秀者“以充宠幸”,称为“老儿当”。朱厚照搜罗男色的对象决不限于内臣,他在外出游幸活动中亦四处搜罗娈童。比如在杨一清家看到歌童杨芝,为其白皙所吸引,赐名羊脂玉,让他随自己北返;又在宣府注意到一名叫“头上白”的歌者,并打趣说:“头既白,不知腰间亦白乎?”随后这名歌者就被阉割,因为朱厚照身边的宦官们揣测朱厚照问这个问题是在暗示把他带进宫。
在史书中留下记载的受到朱厚照宠爱的女子大多是有夫之妇(或妾)。正德十一年(1516年)二月,江彬进献了一个姓马的女子。其兄马昂曾为延绥总兵,正德五年(1510年)因被弹劾用从鞑靼逃回的人口贿赂刘瑾而被罢免,后又夸大战功被揭发,派往凤阳平定流贼以赎罪,不久即称病辞官。马昂为了恢复掌兵之权,勾结太监张忠,想将自己已嫁给指挥毕春的妹妹献给朱厚照,由江彬进言给朱厚照。在朱厚照的命令下,分守阳和太监许全与马昂的弟弟马炅、马昶、马昊等闯入毕春家中,强行带走了马氏,送至豹房。马氏擅长骑射,通晓鞑靼音乐与语言,深得朱厚照宠幸,马昂也由此升为右都督,赐第京师,煊赫无比,一家人也跟着鸡犬升天。然而传闻马氏入豹房时已有身孕,引发吕经、石天柱、殷云霄等科道官以古时吕不韦、李园等故事来进谏其危及皇室传承,朱厚照一概不听。到了同年九月,朱厚照微服私访马昂家,索要马昂之妾,马昂未交出,引发朱厚照的震怒,于是马昂被免去右都督之职,其妹马氏也被疏远。
朱厚照一生最后两年多的时间中,对一个叫刘良女的女人十分痴迷。她本是太原晋王府的歌女,是乐工杨腾之妻。他在正德十三年(1518年)秋冬巡边期间曾驻跸偏头关,要求晋王进献女乐,其中的刘良女受到朱厚照的青睐。等他从榆林返回山西境内时,就特地召来刘良女,并将她带回豹房。从此,刘良女陪在朱厚照左右,成了朱厚照最为宠爱的女人。无论是谁触怒朱厚照,只要能求得她说情,朱厚照都会一笑了之,因此江彬等近臣都将她认作干娘。朱厚照南征朱宸濠时,将刘良女留在了通州张家湾,说日后会派人来接,两人约定以一个簪子为信物。朱厚照骑马驰过卢沟桥时不慎将簪子甩丢,派人到处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到了临清,他如约派人去接刘良女。但刘良女不见信物,不肯上船。于是朱厚照在晚上亲自坐船赶回张家湾接刘良女。南巡途中,刘良女以“朱寿夫人”的身份随行,在寺庙道观参拜后都会在幡幢上落款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后军都督府都督、镇国公朱寿与夫人刘氏。他与刘良女的爱情故事被后人演绎为游龙戏凤。尽管如此,朱厚照在带着刘良女南巡时依然不忘抢其他女子,如他在前往张家湾接刘良女途中进入湖广参议林文缵船中,夺了他的一个妾;从南京北返途中又夺取一名张姓武官的妹妹。
朱厚照最后宠爱的女子王满堂也是有夫之妇。她是霸州平民王智之女,生得貌美,年少时曾入宫参加秀女选拔,但落选了,从此深以为耻,不肯另嫁他人。此后她梦见会有一个叫赵万兴的人来娶她,而这个赵万兴贵不可言。一个叫段鋹的道士辗转知道了这个梦兆,便假冒赵万兴来到王家,骗娶了她。后来段鋹妖言惑众,僭号称帝,改元大顺平定,与其同党都被抓到京师处决。王满堂也被带到京师,发配浣衣局。不久,她又被送入豹房,受到朱厚照宠幸。一个多月后,朱厚照去世,包括马氏等在内的豹房女子都被新皇帝朱厚熜遣散回家。
朱厚照想体验宫外的市井生活,他游遍宝和到宝延六处皇店,并让宦官们将自己储藏的物品拿出来卖,自己穿着商人的衣服,端着算盘,持着账簿,一一交易,讨价还价,一度闹得十分激烈,于是让一名宦官充当“市正”来调解。他在一群宦官的簇拥下来到一个宦官在宫中开的酒铺(廊下家),让宫女效法文君当垆,又让宫女在他饮酒时助兴,所经之处都是市戏、跳猿、騗马、斗鸡、逐犬。朝鲜使臣也观察到朱厚照“于宫中开市肆,以内帑金银杂物设为交易之事,令人贸卖而观之”。
朱厚照嗜好饮酒,杯不离身。他身边的宦官们为了趁他醉的时候偷闲干自己的事情,也随身带着酒瓶。所以朱厚照常常处于醉醺醺的状态,醒来后又被身边的宦官们灌醉。
朱厚照对汉地以外的文化抱有浓厚的兴趣。他通晓藏语,也学藏传佛教,在正德五年(1510年)六月自封“大庆法王”,并让有关部门给自己铸金印、给诰命。他精通佛教经典和梵语,能亲自披僧衣与藏僧诵经演法,并亲自给出家为尼的宫女剃度说法。他还大兴土木,建造寺院,宠信星吉班丹、领占竹等藏僧。据藏文史料记载,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黑帽系第七世噶玛巴确扎嘉措有预言“将来转世,会时教法会分成两派”,黑帽系言说“天子正德皇帝与御身之化现同时,即尊者第八代之诞生,与天子之登狮子座同时。此天子遂冠黑帽云:‘朕乃噶玛巴也’”。噶玛噶举派黑帽系第八世活佛弥觉多吉据称“能知三生”,朱厚照听说后于正德十年(1515年)十一月派太监刘允前携带金印、袈裟以及大量黄金、茶、盐等礼物去乌思藏,要他在十年内迎弥觉多吉进京,尽管朝臣普遍反对,他仍然派出了这个使团。刘允到藏后,弥觉多吉表示“于今我前去之兆象不吉”,希望稍后几年入朝。刘允强请,弥觉多吉遂藏匿不出,刘允准备使用武力,以致与藏人酿成流血冲突,刘允所带明军中有两名军官、数百名士兵被杀,一半人受伤。刘允乘快马逃回成都,在上奏时讳败,但此时朱厚照已死。
朱厚照学过回回文(阿拉伯语),阿拉伯名字叫作沙吉敖烂(据考证为波斯语“少年王”或突厥语“勇敢的国王”之意)。并以“大明皇帝即苏莱曼国王”的身份出现在阿拉伯各国的正德朝出口瓷器上。
还有史料记载,朱厚照学习蒙古语,并取名“忽必列”。朱厚照还让宫人制造蒙古毛帽、皮裘、裙、袜,与身边太监都穿着,以“㺚(鞑)子”相称,终日策马奔驰,甚至整个晚上都不回宫。
朱厚照南巡期间,葡萄牙使团来华,朱厚照向葡萄牙使团的华人通事火者亚三学习葡萄牙语。他南巡期间都会跟着鞑靼、中亚、葡萄牙、占城、乌思藏等地的使者各二三人,朱厚照随时学习他们的语言,或观赏他们的技艺。
朱厚照的诗作有收录于《列朝诗集》的赐杨一清的四首诗(原为12首,现存4首,即《致仕还乡》《銮舆幸第》《拦门劝酒》《上马留题》)。还有《尧山堂外纪》收录的一诗一词(一说该诗为其妃王氏所作)。另有《二十一史小咏》,在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中遗失。
朱厚照有画作《青松偕老图》传世,现收藏于辽宁省博物馆。
朱厚照有墨宝“天下奇观”匾额被挂在山西应州佛宫寺释迦塔(应县木塔)第四层南门上的外檐(最高层有其先祖朱棣的墨宝“峻极神工”匾额)。
主词条:郑旺妖言案
关于朱厚照的生母,《明武宗实录》卷首称:“武宗……母今昭圣康惠慈寿皇太后张氏……。”。然而武成中卫军余郑旺却声称他的女儿“王女儿”才是朱厚照的生母。由于朱厚照生母的争议,在弘治末年及正德初年惹出了“郑旺妖言案”。据称是朱厚照外祖父的郑旺及相关的宦官刘山等相继被处死。后世亦一般以朱厚照的生母为张皇后。但也有观点认为朱厚照的生母应确实为郑旺之女,张皇后夺人子为己出,不仅没有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反而引发了朝野非议。
主词条:豹房
朱厚照被指控为荒淫无道的皇帝,一个主要证据是修建豹房,在内淫乱。关于豹房的用途,学界有如下几种观点:
主词条:明康陵
朱厚照死后葬于康陵。康陵始建于正德十六年(1521年)四月,嘉靖元年(1522年)六月建成。皇后夏氏死后亦葬于陵内。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的军队将明楼付之一炬。清乾隆年间对陵园重加修葺,明楼四壁和祾恩门都被拆小改建。国民党统治时期,陵园频遭破坏。当地土匪曾在宝顶之上开挖盗洞,企图盗窃墓内珍宝。其时连降几天大雨,盗洞坍塌,砸死洞内土匪,陵园才幸免被盗。多年来,由于人为破坏和风剥雨独,陵园残毁严重。2003年至2004年,十三陵特区办事处对陵园的残坏建筑进行了修缮,明楼宝城以及三座门、琉璃照壁均修葺一新。祾恩门也依据乾隆改建后的遗迹进行了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