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初新志

更新时间:2024-09-11 10:36

虞初新志》是明末清初张潮创作的文言短篇小说。除编《虞初新志》外,尚著有《幽梦影》、《花鸟春秋》、《补花底拾遗》等。小说以“虞初”命名,始见于班固汉书·艺文志》所载《虞初周说》,清初张潮的《虞初新志》是收集明末清初人的文章,汇为一编,共20卷。

作品简介

读音:yú chū xīn zhì

卷数:二十卷

创作时间:明末清初

编者:张潮

文体:笔记小说 短篇文言小说集。小说以“虞初”命名,始见於班固《汉书‧艺文志》所载《虞初周说》,张衡西京赋》称“小说九百,本自虞初”。虞初旧释人名,他是汉武帝时一个方士,后人将他当成“小说家”的始祖,虞初同时也成为了“小说”的代名词。但明人蒐集《续齐谐记》和唐人小说八篇,刻为一书,命名《虞初志》,《四库全书总目》作《陆氏虞初志》,直以“虞初”作书名。後汤显祖《续虞初志》4卷,邓乔林有《广虞初志》4卷,大抵裒集前人文章,非自撰写,清初张潮的《虞初新志》也是收集明末清初人的文章,汇为一编,共20卷。後郑澍若又有《虞初续志》12卷。各种“虞初志”都是短篇小说选集。

《虞初新志》所收篇章与以前各家选本有所不同,其中大抵真人真事,不尽是子虚乌有。是明末清初出现的一种比较独特的文体。如秦松龄《过百龄传》魏禧《姜贞毅先生传》、王思任《徐霞客传》、吴伟业柳敬亭传》都是实有其人其事。至如侯方域的《郭老仆墓志铭》就更是真实记载,《虞初新志》所收故事的题材很广泛,一般都带有一些奇异的情节或不寻常的事件和人物,如王士禛的《剑侠传》、彭士望的《九牛坝观觝戏记》等,最为突出。

《虞初新志》中所收集的不少篇章用小品文的笔调,写不平凡的人物故事,引人入胜。《虞初新志》中的代表作:《琵琶艺人》、《义虎计》、《八大山人传》、《毛女传》、《奇女子传》、《雷州太守》、《口技》(被选入人教版语文七年级下册)《核舟记》(被选入人教版语文八年级上册)

作者简介

张潮字山来,号心斋居士,歙县(今安徽黄山市歙县)人。原居婺源(今属江西),十世祖于北宋天圣六年(1028)迁居歙之满田。后有一支移居广德州建平县(今安徽郎溪),自石桥府君(?—1607)“卜筑”县南蒋国村(今蒋固村)。府君生二子,长者复生二子。其子一名习孔(1606—?),一名法孔(1610—1640),前者即为张潮之父。习孔字念难,号黄岳,十一岁丧父,忍饥受寒,成人后“贫剧无聊,漫然回徽”。明崇祯年间为诸生,清顺治六年(1649)中进士。从此走上仕途,始家道中兴,历官刑部郎中、按察使司佥事充任山东提学,时在九年(1652)。不幸仅数月即丁母忧,“自此见世途崄巇,绝意仕进”,侨居扬州,一心经营家业。在其四十五岁即顺治七年(1650)时,张潮出生。张潮成长在“田宅风水、奴婢器什、书籍文物”一应俱全的优裕环境里,因着父亲严格的家教,没有沾染官宦富贵人家子弟常见的纨绔习气。自幼“颖异绝伦,好读书,博通经史百家言,弱冠补诸生,以文名大江南北”。他虽出生贵介、富于资财,然其“性沉静,寡嗜欲,不爱浓鲜轻肥,惟爱客,客尝满座。淮南富商大贾惟尚豪华,骄纵自处,贤士大夫至,皆傲然拒不见。惟居士开门延客,四方士至者,必留饮酒赋诗,经年累月无倦色;贫乏者多资之以往,或囊匮则宛转以济:盖居士未尝富有也,以好客,故竭蹶为之耳”。只可惜累试不第,“以赀为翰林郎,不仕,杜门著书”,先后自著诗文、词曲、笔记、杂著数十卷,辑成《檀几丛书》(康熙三十四年刊)、《昭代丛书》(康熙三十六年刊)等中大型丛书。在康熙中后期,人称其“著作等身,名走四海,虽黔、滇、粤、蜀,僻处荒徼之地,皆知江南有心斋居士矣”而给其生前身后带来海内外声誉的,则首推《虞初新志》一书的编纂;此书一出,便奠定了其文言小说编选家和批评家的历史地位。作品有《虞初新志》《檀几丛书》《昭代丛书》《花鸟春秋》《玩月约》 《滇南忆旧录》 《幽梦影》《诗附录》《花影词》《心斋诗集》《心斋杂组》《补花底拾遗》《鹿葱花馆诗钞》《奚囊寸锦》《尺牍偶存》《尺牍友声二集》《尺牍友声三集》《书本草》《饮中八仙令》《下酒物》《联庄》

张潮也是清代刻书家,曾刻印《檀几从书》、《昭代从书》(山帙、水帙、花帙、鸟帙、鱼帙、酒帙、书帙、御帙、数帙)等。

作品特色

《虞初新志》二十卷,卷首有辑者康熙二十二年(1683)“自叙”及“凡例”,末为康熙三十九年(1700)“总跋”3。然据学者考证,跋时是书只有八卷,后陆续刊成二十卷,其时约在四十三年(1704)。先后历时二十余年最终成书,说其耗费了张潮半生心血当不为过。全书载文一百五十篇左右,所收皆出自明末清初时人之手,以钱谦益吴伟业魏禧周亮工侯方域李渔余怀王士禛等名人居多;体裁包括传奇、志怪和志人各类,然以情节曲折、富于文采、篇幅较长的传奇为主。传奇诸篇,多以塑造人物见长,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有栩栩如生的刻画和呼之欲出的描状。该书之问世,在文言小说编纂史上自呈一种别开生面的崭新容貌,创立了一种独具品格的小说体类,标志着“虞初”体小说的正式诞生。

在《虞初新志》之前以“虞初”为名的小说集,均有三个共同的特点:从形式上看,皆为纂辑而成,而非独家著述;从内容上看,多为汉唐作品,均无时人之作;从取材上看,多采自小说专书,罕选于作家文集。故晚明问世的《虞初志》及其续、广,不仅互相之间缺乏新意,与同时刊行之杨循吉辑《雪窗谭异》、汪云程辑《逸史搜奇》相比,也毫无特色。如果“虞初志”沿此道路编选下去,无论掺否“新”、“续”之类的字眼,亦只能是汉魏唐宋笔记、传奇小说选而已;长此以往,也难以为继(古人之作总有穷尽时)。而艺术追求、出版眼光和文化传统商业意识与前人皆有所不同的歙人张潮,自不会重蹈明代“虞初志”之旧途。就艺术追求而论,张潮认为文人学士平时创作阅读所取资者无非“经传子史”或“世说稗官”,此类文献“未免数见而不鲜,抑亦常谈而多复”,而其崇尚的是“任诞矜奇,率皆实事;搜神拈异,绝不雷同”。其艺术喜好是:形象的放诞孤高,皆有现实基础;题材的神奇怪异,力避类似前人。就文化传统而论,自明中叶以来,徽州人士挟雄厚资财进军出版领域,于编选、刊刻两擅其胜。在文言小说的编刊上,尤有骄人的成绩,如《逸史搜奇》、《广艳异编》、《舌华录》,便分别出自歙人汪云程吴大震、曹臣之手;并且,除了为增广署名“王世贞编”《艳异编》而纂的第二种仅有一种版本外,前后两种皆有不错的刊行记录。降至张潮,寓居扬州这一文化和商业的繁盛都市,借鉴其邑前辈编选和出版方面的经验得失,决定以“虞初”之旧瓶,装时代之新酒,即所谓“效《虞初》之选辑……旧调翻新”。具体说来,“新志”较之前此“虞初”诸选,有着以下一些明显特点:

一、“文多时贤”、“事多近代”

《虞初新志》各篇作者皆为清初人氏,今可考者出生最早似为张明弼(1584—1652);其馀诸人,部分生于明崇祯年间,部分与张潮生年仿佛。其中既有声震一代的文豪名宿,亦有不见经传的寒士穷儒;既有张氏友人(如吴肃公陈鼎陆次云等)及友人之子(王晫子言),亦有姓名无考的所谓“失名”者:故云“已经入选者,尽多素不相知;将来授梓者,何必尽皆旧识”。全书共涉有姓作者约八十人,“失名”作者五篇,足见张潮的编选视阈是相当宽阔的。与“文多时贤”相伴随的特点是“事多近代”,该书所选小说,记述明末人事者约三之一,记述清初时事者约三之二,更有《大铁椎传》、《林四娘记》、《客窗涉笔》、《樵书》、《邵士梅传》、《刘医记》、《会仙记》、《事觚》、《名捕传》近二十篇,直记康熙年间种种人情事理。难能可贵的是,其书对反映易代之际遗民之悲愤(如《姜贞毅先生传》)和百姓之流离(如《书戚三郎事》)的有关篇什,亦大胆采入,表现出与主流社会正统思想的背离。此外,多注意选入赞扬动物之“忠”“烈”的作品,如《义猴传》、《义虎记》、《义犬记》、《烈狐传》、《义牛传》等,与明遗民吴肃公编撰小说《阐义》同一指归。其用意正如张潮于《象记》一篇后所下批语:“闻象房群象皆行清礼,三跪九叩首;独一老象不能,犹作汉人跪拜云。因录此文,附记于此。”虽云“附记”,实点明主旨。

二、小说主角,多出下层

作为当时人写当时事之书,编选者在注意网罗一个时代众生群像的同时,对当时的非主流社会人物和社会下层小民尤为刻意地加以采纳。占据各篇中心地位的,多是闯荡江湖的豪客,如大铁椎、汪十四、秦淮健儿、雷州盗、《记盗》“名士之盗”、万夫雄、剑侠髯参军、保定名捕等;艳声一代的名姬,如董小宛、陈小怜、柳如是王翠翘陈圆圆李香君等;以伎立身的艺人,如《秋声诗自序》口技者、《汤琵琶传》《焚琴子传》《啸翁传》演奏家、《柳敬亭传》说书人、《武风子传》微雕者、《薜衣道人传》《刘医记》医生、《九牛坝观抵戏记》《马伶传》演员、《寄畅园闻歌记》曲师、《张南垣传》园艺师、《黄履庄小传》工匠、《戴文进小传》《刘酒传》画师、《过百龄传》《柳轩丛谈》棋手、《书姜次公印章前》篆刻家、《书郑仰田事》卜者等;狷介孤高的异士,如徐霞客、盛此公、顾玉川、宋连璧、四氏子、鲁颠、花隐道人、江石芸、耕云子、李一足、沈孚中、爱铁道人、狗皮道士、活死人、彭望祖、张南村等;厕身市井的小民,如《卖酒者传》酒保、《一瓢子传》酒徒、《卖花老人传》卖花者、《乞者王翁传》《孝丐传》《李丐传》乞丐、《郭老仆墓志铭》《哑孝子传》佣仆、《髯樵子传》打柴人、《赵希乾传》织工等。对这些传统小说较少涉及、尤少正面反映的文学形象,《虞初新志》诸作者则不吝给予其对敬业求精的褒奖、特立独行的赏识、盗亦有道的体念、纯情至性的讴歌、穷愁潦倒的怜恤、异端畸行的默许、山水声色的爱好和雕虫绝技的赞叹,从中不难看出产生于扬州这个商业经济繁荣和市民阶层发达之土壤的新思想,对寓居其间的编辑出版家的曲折影响。

三、“文集为多,间及笔记”

虽然《虞初新志》有部分篇目是采自时人的笔记杂著,如《皇华纪闻》、《北墅奇书》、《客窗涉笔》、《闻见卮言》、《樵书》、《湖壖杂记》、《觚賸》、《圣师录》、《讱菴偶笔》等,此乃“盖仿前人(指明代“虞初”辑者——引者注)节录《搜神记》、《续齐谐记》之例”,但主要是选材于当代人的文章别集和总集之中。此径一辟,不仅使自身与前此同名之作的联系砉然中开,也给后此“虞初”体小说集的编纂找寻到蕴涵丰厚的一脉富矿;而总体上文章家高人一筹的文学修养和碑传文与生俱来的创作个性,又赋予“虞初”小说一种凝练古雅的文字风格、一种传记小说的叙事笔调。此种以文集为主、以“传布奇文”为主的尝试,从此成为“虞初”小说共同遵行的编选方式,如嘉庆郑澍若辑《虞初续志》、民国胡怀琛辑《虞初近志》,便分别声明所取乃“国朝各名家文集暨说部等书”或“所辑文集为多,间及笔记”。在盛行以传奇法志怪的“聊斋”体、志怪和考辩兼融的“阅微”体的清代小说界,“虞初”体(包括未冠以“虞初”字眼的陈世箴辑《敏求轩述记》、俞樾辑《荟萃编》等)之所以能独张一军,跻身“三大创作家数”之一,与篇目主要来源于文集关系至密。当然,《虞初新志》之所以能做到选篇以“文集为多”,也是与时代的文学风气互为桴鼓之应的。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在论及其时传奇创作现象时,曾指出:“文人虽素与小说无缘者,亦每为异人侠客童奴以至虎狗虫蚁作传,置之集中。盖传奇风韵,明末实弥漫天下,至易代不改也。”8所论甚合明末清初文集的创作实情,如徐芳除了有笔记专书《诺皋广志》,其文集《悬榻编》卷六便收录一组题为《荷山外纪》的文字,具体是“纪报”二十三篇、“纪异”十六篇、“纪梦”九篇;陈玉璂《学文堂文集》卷十六有《杂著》二十五篇,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颇类小说的。即使说它们是文集中的小说集,亦不为过。

四、序跋批语,“阐发揄扬”

作家创作固然是阅读欣赏的前提条件,但编辑出版也是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必备桥梁。尤其像散见于个人文集中的零星之作,有无专人按一定标准、眼光和方式将之聚拢删汰,其社会影响力是决然不同的;而一部文出众手的作品集,其水平与价值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编者而非作者。编者对全书的总体设计和对众多小说的审美评价,将赋予该书独特的美学个性。张潮编选《虞初新志》的一个显著特色是,他不仅通过序跋凡例,昭示自己的选材要求、艺术标准审美感受即编辑思想,如“其事多近代也,其文多时贤也;事奇而核,文隽而工,写照传神,仿摹毕肖,诚所谓古有而今不必无、古无而今不必不有,且有理之所无,竟为事之所有者;读之令人无端而喜,无端而愕,无端而欲歌欲泣,诚得其真,而非仅得其似也”;而且借助篇末批语,随时宣讲自己的人生态度、文学主张、小说观念,即所谓“触目赏心,漫附数言于篇末;挥毫拍案,忽加赘语于幅馀;或评其事而激昂慷慨,或赏其文而咨嗟唱叹”。从序跋批语中我们看到,张潮向有 “素嗜探奇,尤耽考异” 之性,自康熙十三年(1674) 、三十八年(1699)两遇家难之后,更生“ 穷愁而著书” 之念,从而又强化了“性好幽奇,衷多感愤”的主观倾向。这种主观倾向,借助有关序跋凡例、篇末批语与入选各篇的互相配伍,也使出自众手的各篇在风采各异的同时也具有大致相同的共性,使全书有很强的整体感,显示出编选者的总体构思、内容取舍和美学好恶。通过序跋凡例、篇末批语的“阐发揄扬”,也表现出张潮对小说批评理论的创获,尤其是其以“事奇而核”为中心论题材处理的辨证关系,以“写照传神,仿摹毕肖”为标准论人物塑造的美学原则,以“心开神释,色飞眉舞”为取向论小说欣赏的愉悦功能,都是对文言小说创作的经验总结和理论建树,值得借鉴与探讨。虽然汤显祖续《虞初志》时已于篇末多下数句短评,但由编者在凡例中明确批语与各篇的关系,并通过序跋批评来强化全书总体特色和整体意识,则自张潮始。可以说是张潮将编者自撰篇末批语定型为“虞初”体的模式之一。

五、编纂著录,详备精善

以历史的眼光在体例上衡估《虞初新志》,该书也甚少可供挑剔之处,其文献意识在今天仍不乏值得师法的价值。自明代中期始,商业观念的膨胀导致编书之业的泛滥,杂凑成书,东拼西抄,假托名人,胡批乱点。就小说集的编刊来说,导致的显著弊端便是选文不注出处,以充内容全新。对这一“明人窠臼”,张潮有意予以突破,他在卷首目录中尽己所能对所选各篇注明出处,如卷十七的六篇便分别标明:《记袁生遇仙始末》《松皋文钞》,《闵孝子传》《退菴稿》,《人觚》、《事觚》、《物觚》《觚賸续编》,《名捕传》《书影》。这种著录其价值是多方面的,即以此卷论,《退菴稿》为上元吴晋撰(似已不传);《觚賸续编》为康熙四十一年(1702)闰六月自序本;《名捕传》之源向不为人所知:或有助于了解清代文集的存佚,或有裨于考证“新志”编刊的过程,或为探究《名捕传》作者其人提供了线索(作者姚某为周亮工友,文见《书影》卷八)。综合其注,《虞初新志》有四个来源:选自“本书”(即篇名与书名一致,多为笔记杂著),选自总集(如《文津》、《古今文绘》),选自别集(此类量最大),选自“邮寄抄本”或“手授抄本”(正与凡例“速祈惠教”、“早邮珠玉”呼吁相应)。体例之善其次表现在对有关作者于目录中详注籍贯和字号,如卷七,于并列三篇《化虎记》、《义犬记》、《奇女子传》的同一作者名下,分别署作:“豫章徐芳”、“旴江徐芳”、“建昌徐芳”;在字号的著录上,张潮也有意扩大信息量,如卷十五所收《书钿阁女子印章前》等三篇,各署作“周亮工元亮”、“周亮工栎园”、“周亮工减斋”,便全面交代了周氏的字与号。此外,体例之善还表现在通过《凡例》十则详细介绍内容特点、编辑思路、刊行方式,使得读者在翻阅之初即可对全书风貌有一基本了解。

《虞初新志》的编刊之所以历时二十馀年,是因为有着一个“随到随评”、随选随刻、递补递印的过程。由于史料的缺乏,其生前最后刊行本或选定本的详尽面貌,今已很难确切描述。考虑到张潮晚年已家产荡然,康熙四十五年(1706)时所作《奚囊寸锦》已“剞劂无赀”,早已没有初辑“新志”时昭示天下“自当任剞劂之费,不望惠梨枣之资”的豪气了,全书即使均已刻成,是否有力印行也值得怀疑。就现存文献来看,只知今人所谓“清康熙刻本”,凡所寓目者皆非原刊面貌:从王士禛写作正,必是雍正之后始有之事;从所收方苞文有金兆燕(1718—约1789)评语,至早亦应出自乾隆初年(参邓长风文);然从“丘”字尚不避讳,似又非雍正三年后之物。自乾隆之后,虽奉饬“抽版”销毁钱谦益文,仍畅行于世,代有重刻,至嘉庆初已达“几于家有其书”之盛。很快便传至东瀛,并有和刻本传世(有日本文政六年[1823]京师植邑藤右卫门刻本)。同时,续编之作自嘉庆至民国缕缕不绝,蔚然而成“虞初”体小说系列大观。至于创始人张潮,不知何时已悄然长逝,一说时在康熙四十八年(1709)。不过与许多家道中落的旧时文人相比,张潮还算是十分幸运的,不仅文集《心斋聊复集》、小品《幽梦影》、杂剧散曲集《笔歌》等个人著述十馀种今皆存世,所辑之书更为其赢得了悠久的身后之名,其中《虞初新志》至今仍为喜爱和研究清代文言小说者所重视。

选文赏析

口技

非人教版删减

原文

京中有善口技者。会宾客大宴,于厅事之东北角,施八尺屏障,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众宾团坐。少顷,但闻屏障中抚尺一下,满堂寂然,无敢哗者。

遥遥闻深巷中犬吠,便有妇人惊觉欠伸,摇其夫语猥亵事,夫呓语,初不甚应,妇摇之不止,则二人语渐间杂,床又从中戛戛。既而儿醒,大啼。夫令妇抚儿乳,儿含乳啼,妇拍而呜之。夫起溺,妇亦抱儿起溺,床上又一大儿醒,狺狺不止。当是时,妇手拍儿声,口中呜声,儿含乳啼声,大儿初醒声,床声,夫叱大儿声,溺瓶中声,溺桶中声,一齐凑发,众妙毕备。满座宾客无不伸颈,侧目,微笑,嘿叹,以为妙绝也。

既而夫上床寝,妇又呼大儿溺,毕,都上床寝。小儿亦渐欲睡。夫茀声起,妇拍儿亦渐拍渐止。微闻有鼠作作索索,盆器倾侧,妇梦中咳嗽之声。宾客意少舒,稍稍正坐。

忽一人大呼:“火起!”夫起大呼,妇亦起大呼。两儿齐哭。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儿哭,百千狗吠。中间力拉崩倒之声,火爆声,呼呼风声,百千齐作;又夹百千求救声,曳屋许许声,抢夺声,泼水声。凡所应有,无所不有。虽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处也。于是宾客无不变色离席,奋袖出臂,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而忽然抚尺一下,群响毕绝。撤屏视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如故。

译文

京城里有个擅长口技的人。一天正赶上有一家大摆酒席,宴请宾客,在客厅的东北角,安放了一座八尺高的围幕,表演口技的艺人坐在围幕里面,里面只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一块醒木罢了。客人们一起围坐在围幕前面。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围幕里面醒木一拍,全场安静下来,没有敢大声说话的。

远远地听到深巷中有狗叫,就有一个妇人被惊醒打呵欠伸懒腰的声音,她摇着丈夫说起房事。丈夫说着梦话,开头不怎么答应她,妇女把他摇个不停,于是两人的说话声逐渐间隔混杂,床又从中发出“戛戛”的响声。过了一会儿孩子醒了,大声哭着。丈夫叫妻子抚慰孩子喂奶,孩子含着奶头哭,妇女又哼着唱着哄他。丈夫起来小便,妇女也抱着孩子起来小便。床上另一个大孩子醒了,大声唠叨个没完。在这时候,妇女用手拍孩子的声音,口里哼着哄孩子的声音,孩子含着奶头的哭声,大孩子刚醒过来的声音,床发出的声音,丈夫责骂大孩子的声音,小便解入瓶中的声音,解入桶中的声音,同时响起,各种绝妙的效果都有了。满座的宾客没有一个不伸长脖子,斜着眼睛,微微笑着,默默赞叹,认为奇妙极了。

过了一会儿,丈夫打呼噜声响起来了,妇女拍孩子的声音也渐渐停下。隐隐听到有老鼠活动的声音,盆子、器皿歪倒了,妇女在梦中发出了咳嗽声。宾客们的心情稍微松弛下来,逐渐端正了坐姿。

忽然有一个人大声呼叫:“起火啦”,丈夫起来大声呼叫,妇人也起来大声呼叫。两个小孩子一齐哭了起来。一会儿,有成百上千人大声呼叫,成百上千的小孩哭叫,成百上千条狗汪汪地叫。中间夹杂着劈里啪啦房屋倒塌的声音,烈火燃烧发出爆裂的声音,呼呼的风声,千百种声音一齐响了起来;又夹杂着成百上千人的求救的声音,救火的人们拉倒燃烧着的房屋时一齐用力的呼喊声,抢救东西的声音,泼水的声音。凡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有的声音,没有一样没有的。即使一个人有上百只手,每只手有上百个指头,也不能指出其中的哪一种声音来;即使一个人有上百张嘴,每张嘴里有上百条舌头,也不能说出其中的一个地方来啊。在这种情况下,客人们没有不吓得变了脸色,离开座位,捋起衣袖露出手臂,两条大腿哆嗦打抖,几乎想要抢先跑掉。

忽然醒木一拍,各种声响全部消失了。撤去围幕一看里面,一个人、一张桌子、一把扇子、一块醒木像以前一样。

人教版语文课文(删改版)

京中有善口技者。会宾客大宴,于厅事之东北角,施八尺屏障,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众宾团坐。少顷,但闻屏障中抚尺一下,满坐寂然,无敢哗者。

遥闻深巷中犬吠,便有妇人惊觉欠伸,其夫呓语,既而儿醒,大啼。夫亦醒。妇抚儿乳,儿含乳啼,妇拍而呜之。又一大儿醒,絮絮不止。当是时,妇手拍儿声,口中呜声,儿含乳啼声,大儿初醒声,夫叱大儿声,一时齐发,众妙毕备。满座宾客无不伸颈,侧目,微笑,默叹,以为妙绝。

未几,夫齁声起,妇拍儿亦渐拍渐止。微闻有鼠作作索索,盆器倾侧,妇梦中咳嗽声。宾客意少舒,稍稍正坐。

忽一人大呼:“火起!”夫起大呼,妇亦起大呼。两儿齐哭。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儿哭,百千犬吠。中间力拉崩倒之声,火爆声,呼呼风声,百千齐作;又夹百千求救声,曳屋许许声,抢夺声,泼水声。凡所应有,无所不有。虽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处也。于是宾客无不变色离席,奋袖出臂,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忽然抚尺一下,群响毕绝。撤屏视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

译文

京城里有个善于表演口技的人。一天,正赶上一家摆酒席大请宾客,在厅堂的东北角安放了八尺宽的围帐,让表演口技的人坐在围帐中,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一块醒木罢了。各位的宾客围绕而坐。一会儿,只听见围帐中醒木拍了一下,在座的宾客都静悄悄的,没有敢大声说话的人。

(客人们)远远地听见深深的小巷中有狗叫声,接着就有妇女惊醒后打呵欠和伸懒腰的声音,她的丈夫说着梦话。过了一会儿,孩子醒了,大声哭着。丈夫也醒了。妻子轻拍孩子喂奶,孩子含着奶头哭,妇女又哼着唱着哄他睡觉。床上另一个大孩子醒了,连续不断的说话。在这时候,妇女用手拍孩子的声音,口里哼着哄孩子的声音,孩子含着奶头的哭声,大孩子刚醒过来的声音,丈夫责骂大孩子的声音,同时一齐发出,各种妙处都具备。满座的宾客没有一个不伸长脖子,凝神地听着,微笑着,默默赞叹,认为好极了。

过了一会儿,丈夫打呼噜声响起来了,妇女拍孩子的声音也渐渐停下。隐隐听到有老鼠活动的声音,碗盆等器物打翻的声音,妇女梦中咳嗽的声音。宾客们的心情稍微放松些,渐渐坐正了。

忽然听到一人高声呼喊“起火了!”丈夫起来高叫,妇女也起来高叫,两个孩子一齐哭。一会儿,成百上千的人高声喊叫,成百上千个小孩哭喊,成百上千只狗狂叫,当中还夹着劈里拍啦的声音和房屋倒塌的声音,烈火燃烧而发生的爆裂声,呼呼的风声,千百种声音一齐响起;又夹着成百上千个呼救的声音,众人拉塌燃烧着的房屋时一齐用力的声音,在火中抢夺物品的声音,泼水的声音。应有尽有。即使一人有一百只手,每只手有一百个手指,也不能指出其中一种;一人有一百张嘴,每张嘴有一百个舌头,也不能说清其中一个地方。在这时宾客们没有一个不变了脸色,离开席位,扬起衣袖,露出手臂,两腿打着哆嗦,几乎想要争先恐后地逃跑。

忽然醒木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撤掉围帐再看,只有一个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一块醒木罢了。

注释

善:善于。

会:适逢,正赶上。

宴:举行宴会。

厅事:大厅,客厅。

施:设置,安放。

屏障:指屏风、围帐一类用来挡住视线的东西。

抚尺:艺人表演用的道具,也叫“醒木”。

而已:罢了。

团坐:围绕而坐。

少顷:一会儿。

但闻:只听见。但:只。闻:听见。

满坐寂然:全场静悄悄的。坐,通“座”。然:…的样子。

欠伸:打哈欠,伸懒腰。

既而:不久,紧接着。

呓语:说梦话。

抚:抚摸,安慰。

乳:喂奶。

呜:指轻声哼唱着哄小孩入睡。

絮絮:连续不断地说话

是:这

叱:大声呵斥。

一时:同时

众妙毕备:各种妙处都具备,意思是各种声音都模仿得极像。毕:全、都。

侧目:偏着头看,形容听得入神。

默叹:默默地赞叹。

绝:极。

未几:不久。

齁(hōu):打鼾。

作作索索:老鼠活动的声音。

倾侧:翻倒倾斜。

意少舒:心情稍微放松了些。意:心情。少:稍微。舒:伸展、松弛。

稍稍:时间副词,据《词源》释为“随即”,这里是渐渐。

俄而:不久,一会儿。

中间(jiàn):其中夹杂着。

力拉崩倒:劈里啪啦,房屋倒塌。力拉:拟声词

曳(yè )屋许许(hǔhǔ)声:(众人)拉塌(燃烧着的)房屋时一齐用力的呼喊声。曳:拉。许许:拟声词。

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应有尽有。形容声音之杂。

虽:即使。

不能指其一端:不能指明其中的(任何)一种(声音)。形容口技模拟的各种声音一起发出,交织成一片,使人不能一一辨识。一端,一头,这里是“一种”的意思。

名:说出。

奋袖出臂:扬起袖子,露出手臂。奋:扬起,举起。

股:大腿。

战战:打哆嗦,打战。

几(jī):几乎。

走:逃跑。

绝:消失。

一词多义

1.坐:众宾团坐(坐下)满坐寂然(同“座”)

2.乳:妇抚儿乳(喂奶) 儿含乳啼(乳头

3.而:既而儿醒(表时间副词的词尾,不译) 妇拍而呜之(连词,表并列)

4.妙:众妙毕备(妙处) 以为妙绝(好)

5.指:手有百指(手指) 不能指其一端(指出)

6.绝:以为妙绝(极) 群响毕绝(停止)

时间量词

少顷 既而 是时 一时 未几 忽 俄而 忽然

1.表示突然发生:忽 忽然

2.表示同时发生:一时

3.表示相继发生:既而

4.表示在特定的时间内发生:是时

5.表示过了很短时间就发生:俄而 少顷 未几

第一部分

(第一段),交代口技表演者和表演的时间、地点、设施、道具,以及开演前的气氛。这部分是下文记叙精彩表演的铺垫。

文章以“京中有善口技者”开篇,介绍口技表演者,是本文的一句总说,即全文意在说明这位“善口技者”的技艺之“善”擅长。“会宾客大宴”,点明口技表演者献技的时间和事由:这场口技表演是在一次“宾客大宴”之时;因是“大宴”,故有此盛举。“于厅事之东北角,施八尺屏障”,指明表演的地点和简单设施,说明这是一个临时演出场所,地方不大。再根据这次表演内容的特点,指出口技表演者是在幕后表演。又将简单的道具一一列出,指明仅有“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以示别无他物,口技艺人的表演主要凭的是他的“口”。最后以“抚尺一下,满座寂然,无敢哗者”,点染表演即将开始时全场肃穆紧张的气氛。这部分除一个“善”字外,对口技表演者不加任何赞词,却处处为其高超技艺张本,造成很强的悬念,使读者料想必有一场精彩的表演。

第二部分

(第二段至第四段),写表演者的精彩表演和听众的反应。这部分是全文的主体,描写口技艺人所表演的两个场面:一是一个四口之家在深夜由睡而醒、由醒复睡的情形;二是发生在这个家庭附近的一场大火灾的情形。

第一层(第二段),写表演一家人深夜被犬吠惊醒的情形,以及宾客对口技表演的由衷赞叹。

口技表演由远远听到从深巷中传来的犬吠声开始。然后以一个四口之家作为想像中的“舞台”,使听众的注意力由外景转入内景。先写“妇人惊觉欠伸”,听到犬吠声而醒来,这就拉开了一家人深夜被惊醒的帷幕。再写“其夫呓语”,画面逐渐清晰。又由于“欠伸”“呓语”惊动了幼儿,幼儿“大啼”。至此帷幕大开,相继出现许多声响:丈夫被吵醒,大儿也被吵醒,于是“妇手拍儿声,口中呜声,儿含乳啼声,大儿初醒声,夫叱大儿声”一时齐发,打破深夜的静谧,使口技表演达到第一个高潮。

第二层(第三段),写表演一家人由醒复睡的情形,以及宾客的情绪变化。

先写丈夫的“声”,并伴以妇人的拍儿声,“渐拍渐止”,给人以时间缓慢推移而声音渐弱的感觉。接着以老鼠跑动偷食、“盆器倾侧”的声音,妇人梦中的咳嗽声,表示夜静更深,全家人又入睡了。这一层,表现一家人由醒复睡的情形,由前一个高潮落入低潮,并为下一个高潮蓄势。

第三层(第四段),写表演一场突然而至的大火灾的情形,以及宾客以假为真的神态、动作。

开始用类似画外音的手法,以“一人大呼‘火起’”,突然加快节奏。接着写这个四口之家突然遭到意外变故的情形:“夫起大呼,妇亦起大呼。两儿齐哭。”气氛骤然变化。然后内景转为外景,以“百千人大呼,百千儿哭,百千犬吠”表现人们的惊恐万状,再以“百千求救声,曳屋许许声,抢夺声,泼水声”表现火势的猛烈和火场的纷乱,又以“凡所应有……不能名其一处也”极言声音之杂乱、逼真。至此,口技表演达到了第二个高潮,即最高潮。

第三部分

(第五段),写表演结束时的情景。再次交代表演者的道具仅“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与首段相呼应,说明在演出中未增加任何道具,刚才的精彩表演的确是从“口”中发出的。

本文记叙了一场精彩的口技表演,读来如临其境,如闻其声,令人叹服。作者笔下的这场口技表演距今已三百多年,今天仍能使我们深切地感受到这一传统民间艺术的魅力。

郭猫儿

扬州郭猫儿,善口技。庚中(清康熙十九年),余在扬州,一友挟猫儿同至寓。比(及至)晚酒酣,郭起请奏薄技,于席右设围屏,不置灯烛,郭坐屏后,主客静听。

久之,无声。少之,群鸡乱鸣,其声之种种各别。俄闻父呼其子曰:“天将明,可以宰猪矣。”其子起至猪圈中饲猪,则闻群猪争食声,吃食声,其父烧汤声,进火倾水声。其子遂缚一猪,猪被缚声,磨刀声,杀猪声,猪被杀声,出血声,爝(xún)剥声,历历不爽也。父又谓子:“天已明,可卖矣。”闻肉上案声,即闻有卖肉数钱声,有买猪首者,有买腹脏者,有买葬者。正在纷纷争闻不已,砉(huā)然一声,四座俱寂。

译文

扬州有个叫郭猫儿的,擅长表演口技。庚申年间,我(《虞初续志》作者郑澍若)在扬州时,某次参加一场宴会,郭猫儿也应邀出席。酒过三巡,一位朋友偕同郭猫儿站起来,请主人允许略献薄技以助兴,主人爽快地答应了。郭猫儿于是在宴席右侧摆设围屏数扇,不放置灯烛,坐在屏后,主客也安静下来,等着表演开始。

很长时间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很多只鸡(被惊吓得)乱叫,种种不同的声音各有各的特点。接着,少年的父亲过来敲门说:“天快亮了,还不起来杀猪去卖!”少年挣扎着起身后,到猪圈里喂猪。只听群猪吃食、嚼食、争食之声,他的父亲烧水、进炉、倒水声,此起彼落。没多久,少年捆来一头猪,那猪被绑时的嘶叫声,少年磨刀、杀猪声,猪被杀、出血声,烫猪褪毛声,都历历在耳,没有差错。最后,做父亲的对少年说:“天已大亮,可以拿去卖了。”不一会,即听到把肉放到桌案上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了卖了肉后数钱的声音,有买猪头、猪内脏、猪肉的,也有讨价还价声、买卖双方数钱声。正当热闹滚滚时,突然,啪!的一声,四周都安静下来。

注释:

挟:邀请,偕同

比:及至

善:擅长

薄技:一点点技术,写出郭猫儿的谦虚

其声之种种各别:之,倒装句标志

遂:于是,就

余:我

核舟记

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之。

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佛印居右,鲁直居左。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执卷端,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衣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

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舟子各一人。居右者椎髻仰面,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攀右趾,若啸呼状。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

其船背稍夷,则题名其上,文曰“天启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用篆章一,文曰“初平山人”,其色丹。

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箬篷,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对联、题名并篆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计其长曾不盈寸。盖简桃核修狭者为之。嘻,技亦灵怪矣哉!

译文

明朝(有一个)手艺奇妙精巧的人名字叫王叔远。(他)能用直径一寸的木头,雕刻出房屋、器具、人物,以及飞鸟、走兽、树木、石头,都能就着木头原来的样子模拟那些东西的形状,各有各的神情姿态。(他)曾经送给我一个用桃核雕刻成的小船,刻的应当是苏轼乘船游赤壁(的情形)。

船头到船尾大约长八分多一点,大约高两分。中间高起而宽敞的部分是船舱,用箬竹叶做的船篷覆盖着它。旁边有小窗,左右各四扇,一共八扇。打开窗户来看,雕刻着花纹的栏杆左右相对。关上窗户,就看到一副对联,右边刻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八个字,左边刻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八个字,用石青涂在字的凹处。

船头坐着三个人,中间戴着高高的帽子,胡须浓密的人是苏东坡(苏轼),佛印(苏轼的好友,是个和尚)位于右边,鲁直(黄庭坚)位于左边。苏东坡和鲁直共同看着一幅书画长卷。苏东坡右手拿着卷的右端,左手轻按在鲁直的背上。鲁直左手拿着卷的左端,右手指着手卷,好像在说些什么似的。苏东坡露出右脚,鲁直露出左脚,(身子都)略微侧转,他们互相靠近的两膝,各自隐藏在书画卷子底下的衣褶里。佛印极像弥勒菩萨,袒开胸怀,露出两乳。抬头仰望,神情和苏东坡、鲁直不相似。佛印卧倒右膝,弯曲着右臂支撑在船上,竖着他的左膝,左臂上挂着一串念珠,靠在左膝上——珠子可以清清楚楚地数出来。

船尾横放着一支船桨。船桨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名撑船的人。位于右边的撑船者梳着椎形发髻,仰着脸,左手倚着一根横木,右手扳着右脚趾,好像在大声呼喊的样子。在左边的人右手拿着一把蒲葵扇,左手抚着火炉,炉上有个茶壶,那个人的目光正视着(茶炉),神色平静,好像在听茶水烧开没有的样子。

船的背面稍平,作者在上面刻(题)上自己的名字,文字是“天启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笔画像子的脚一样细小,清清楚楚,它的颜色是黑的。还刻着一枚篆书图章,文字是:“初平山人”,字的颜色是红色的。

总计一条船,刻了五个人,刻了八扇窗户;刻了箬篷、刻了船桨、刻了炉子、刻了茶壶、刻了手卷、刻了念珠各一件;对联、题名和篆文,刻的字共计三十四个。可是计算它的长度,竟然不满一寸。原来是挑选长而窄的桃核雕刻而成的。嘻,技艺也真神奇啊!

刻印本

康熙年间刻本和上海古籍出版社排印本。现被撰入《中国古典文学名著故事》。

自西汉张衡在其《西京赋》中写下了“小说九百,本自虞初;从容之求,实俟实储”诸句后,洛阳虞初这位武帝时的方士侍郎几乎成为小说家的代称。至明代嘉、万间,吴仲虚辑刻《虞初志》、汤显祖选评《续虞初志》、邓乔林纂辑《广虞初志》相继问世,“虞初”二字,更变成选家编辑文言小说总集时的首选品牌。只是直到清初徽州张潮刊行《虞初新志》,才赋予“虞初”体小说以全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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