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6-27 11:58
天桥自元、明时代出现了市场和商业群之后,到了清代已变得日益繁华与热闹。出现繁华与热闹的原因之一便是历代身怀绝技的各行业的民间艺人在天桥施展自己的艺术绝技。据有人统计,仅在清朝末年至解放初期的半个多世纪的时间,相继在天桥卖艺的京剧、评剧、曲艺、武术、杂技等各种民间艺人多达五六百位。他们个个出类拔萃,艺术高超,差不多可以说是在他们的行业中在当时达到了艺术的顶峰,天桥就是他们施展技艺的地方,是他们出卖血汗赖以生存的地方。他们繁荣了天桥市场,天桥市场也养活了几代民间艺人。没有这些民间艺人,也就没有天桥社会的底层文化的发展历史。
何人是怪,其说不一,也非八个之数。过去也有人按年代顺序分为三拨,也有人认为这种分法不妥当也不全面。我们根据传说和记载作一简单介绍。
出于现清末咸丰、同治、光绪年间的第一拔“八大怪”,一般是指穷不怕、醋溺膏、韩麻子、盆秃子、田瘸子、丑孙子、鼻嗡子、常傻子等八位艺人。
具体介绍
田瘸子之杠子,此人幼年武艺极有功夫,因踢腿用力太猛遂致残废,或有谓与人争斗被敌人打伤者。但以根半腿人而能在杠上耍练种种技术,此所以为怪也。每日携一徒至天桥地方,将杠架支好,先使其徒演练一二招笑玩艺,作为引场,然后彼一瘸一点出场,类如戏上《打瓜园》老汉陶洪一般,精神矍铄,手脚灵活,腾上翻下,做各种艺术。如单手大顶,噎脖子,左右顺风旗,燕子翻身,哪吒探海,种种变幻,不可名状。观者无不喝彩。每演一次能得当十大钱三五千不等,一日间进钱或有三四十千之谱。
万人迷之杂唱,此即死在张家口小万人迷之祖父也。老万人迷之年纪已有六十余岁,头似椭圆形,两头尖,眇一目,连鬓黄胡须,以白土涂其面,其两腮之短髭愈显得蓬蓬扎扎。先以白土在地画一大圆圈,彼则危坐其中。夏日赤背,只穿一破布蓝裤,跣其双足,腰间掖破鞋一双、竹板两片,顺口演唱各种码头调,又作种种怪象博观者笑。类如以两只鞋当两面镜子,学妇人梳头搽粉形式;一手执破鞋一只,当作有柄之镜面前后照看,招得众人狂笑捧腹不止。有时演唱《二进宫》,将两只破鞋分左右摆开,向观众说道,一只鞋是徐彦昭,一只鞋是杨波,自己去李娘娘,遂以手敲两板而演唱之。唱毕,跪在地上乞钱,观者多怜其穷苦济以钱文。所怪者“万人迷”三字是其自称之名词也。
怔米三之铁锤,此人年有六十余岁,面紫多麻,肥胖大灶,练就一身硬肉,有铁练流星锤一对,重有二十斤左右。每日在天桥,把场子打好,即将上衣脱下,凸其肚皮,一手捣其铁练流星锤向肚中擂之三五次,即向观众要钱。只以铁锤锤肚为能,实技术中之一怪耳。
韩麻子之相声,此人专以诙谐逗笑或学各种卖货声,甚有趣味。嘴极刻薄,其村野不堪入耳,有时亦能掉文骂人。观彼之形象甚为古怪,面紫多麻,其眉目间含有若干荡意。且将发辫盘于前面额角间,手执破扇一柄,每见其两唇掀动,二目乱转时,遂不闻其作何言语,亦不禁令人失笑。已故大画师沈容圃曾图其形置镜中,挂于大栅栏更房窗隔上或挂于煤市街路东米铺门口,借以做清水传真之招牌。其要钱时,必在说极热闹处,突的用手把头上所盘之发辫往下一撩,盖取其恭敬之意,把手向腰间一叉,便向观众要钱。后来社会上有句俗话是“韩麻子叉腰”,即要钱之谓也。
呼胡李之洋铁壶,或谓其为山西省某酒店之伙计,因好唱被辞来京,遂在天桥自树一帜。以洋铁筒塞入鼻孔中,复将破洋铁壶悬于腰间,两手拉一梆子呼胡,一边走,一边拉,故亦列为八怪之一。
人人乐之口技,此人名姓余不甚记忆,因其“人人乐”三字足可代表其技能,故吾人反将其姓名忽略焉。盖彼一人而能兼五六人说话,且能学各种雀鸟叫唤,并能学鸡猫猪狗声音。学鸡能分为雄鸡(俗名为“九斤黄”)、小广东鸡、雉鸡、雏鸡等名目;学狗亦能分雌雄大小之别,更能学癞狗、病狗群狗同吠之声。且其在台献技时,有帐内帐外之分别:学飞禽走兽皆于帐子外边撮口而吹之,若要学男妇老幼一家人聚谈,乃钻入帐子里边学之。最拿手者如“五子闹学”、“阖家欢乐”等节目。余曾聆其“五子闹学”一段,虽不及蒲松龄先生《聊斋》所说之口技,然曲尽其能事矣。
腊溺高之山西小曲,此人余只闻其名,未见其面。所唱多系各码头调,类“呼胡李”。惟不甚知其详细,故亦无所叙述。
穷不怕白土撤字,彼能以白土子面用二指捏之向地上撒丈尺双钩大宇,颇有形象,如“一笔虎”、“一笔福”、“一笔寿”等大字。每日至天桥,先以白土撒一圆圈,复又撒一大福字或寿虎等字,复于大字下撤四行小字,然后敲竹板指此四行字唱曲。余曾记其一行云:一大变为天,文殊问普贤,寿星哪里去?跨鹤上西天。天字起天字落,词虽不工,尚有意趣。且能与《千字文》、《百家姓》两本小书编为歌唱,如“戴的是日月盈昃对儿表,穿的是一身九服衣裳”等词句。其后为城内某邸闻知,喜其滑稽,传至府中,赏以侍卫钱粮,供各福晋妇女之消遣,为开心去闷之计耳。
第一代“八大怪”,大约出现于清代咸丰、同治、光绪三朝。他们是:穷不怕、醋溺膏、韩麻子、盆秃子、田瘸子、丑孙子、鼻嗡子、常傻子,共八位民间艺人。此外,这一时期天桥著名的民间艺人还有十几位,如河字颜、老万人迷、随缘乐、百鸟张、坛子王等人。其艺术形式包括说、拉、弹、唱、武术、杂技、写字绘画等,其艺术风格与造诣,只有雅俗之分,而无高下而论,异彩纷呈,各逞英雄。
“穷不怕”真名叫朱绍文,是名没有中举的秀才,他大约1829年生人,清同治、光绪年间在天津卖艺说相声。他祖籍浙江绍兴,原为京剧丑角儿,演架子花脸,相传武剧《十八拿》出于他之手。后在天桥撂地。晚年住在北京地安门外毡子房。朱绍文先是唱京剧花脸,扮相念打有所创新而遭受到嫉妒,于是改行说了相声,起名叫“穷不怕”,意思是表示自己虽穷但有做人的骨气,不怕任何人和事。
“穷不怕”不仅精通文墨,而且对汉字的音、形、义颇有研究。他表演时总要以白沙子撒成字形,边撒边讲字句中的道理,以此来招引观众看他表演,使人在笑声中学到知识。所以朱绍文对相声艺术最大的贡献是把“白沙撒字”的表演方式引进了相声。朱绍文在说相声前,总是带着一小袋细细的白沙子,拿两块小竹板,夹一把大笤帚,在人多的地方用白沙子画一个大圆圈儿,这叫“画锅”,也就是围场表演的意思。然后他单腿跪在地上,一手以拇指和食指捏白沙在地上撒成各种字体或图案,然后拿两块小竹板击拍而唱,或引出各种趣活和笑料。一套节目表演完毕,用笤帚扫去地上的字,重写新字,开始说新的节目。他能用白沙写成一丈二尺的双钩大字,颇有形象,如“一笔虎”、“一笔福”、“一笔寿”等大字。大字下往往还有小字,许多字组在一起,就成为一首诗或对子。他经常撒的是一副对联,对联为“书童磨墨墨抹书童一脉墨,梅香添煤煤爆梅香两眉煤”。这副对联读起来像绕口令,巧妙而饶有风趣。还有“画上荷花和尚画,书临汉字翰林书”的对联也是如此。“白沙撒字”这种新鲜的表演形式吸引了许多观众,大家都愿意看,所以朱绍文的相声列为当时“天桥八大怪”之首位。
“醋溺膏”是绰号,又名“处妙高”,本人名姓张。是清光绪年间出现在天桥专门演唱山西民歌的民间艺人。他以说笑话、相声为主,同时专门演唱山西的俚曲村调、山歌、码头调等。
他平时打扮得十分古怪,上地时手拈草珠,身穿纱袍,连鬓胡子老长,蓬头垢面,一副稀奇古怪的扮相。他的拿手看家本领叫“暗春”,也就是今天所说的“口技”,其中以学鸟叫他他的绝活儿。他学的鸟叫,包括各种禽鸟鸣声,婉转悠扬,惟妙惟肖,表演时如在鸟市上一般。《天桥杂咏》中有诗赞“醋溺膏”云:
俚曲村歌兴亦豪,铛铛鞑鞑韵嗷嘈。
而今尚有人传说,处妙高讹醋溺膏。
草珠纱褂态婆娑,鼓板须敲又打锣;
五十年来谁继起,人间冷落凤阳歌。
“醋溺膏”所唱的山歌,在山西称“山曲”,是晋西北河曲一带所流行的民间小调。它的歌词基本上为七字句,无严格约束,可自由伸缩。最出名的便是表现山西与河曲人民春季外出到内蒙古一带去谋生的情景的“走西口”。它的曲调分“征调式”、“商调式”、“羽调式”以及“宫调式”,简洁优美,节奏鲜明。
小调亦称“小曲”。其特色为曲调柔婉流畅,抒情优美,歌词通俗形象,内容以田间山野劳动为主,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醋溺膏”当年所唱的小调,有《孟姜女》调、《五更》调、《绣荷包》调、《苏武牧羊》调等。他擅长到用不同的曲调,更换不同的歌词,使之不断变化,常唱常新,令听众不倒口味。
码头调亦称“社火调”。“社火”是一种歌舞表演的形式。早年在山西内蒙古西部等地区,每逢节日到来之时,各处的村庄都要办社火,如跑旱船、闹秧歌、踩高跷等,所用曲调称码头调,用之演唱。其音乐分为说唱性和抒情性两类,前者以叙事为主,内容风趣生动,风格明快、朴实,但旋律性不强;后者的歌唱性很强,曲调流畅丰富,欢快活泼,委婉柔和,亦兼有苍凉凄切者。
“醋溺膏”卖艺时演唱的情景,既是具有浓郁色彩的俚曲村歌,又有嬉笑怒骂讥讽时弊的言词,加上表演中服饰动作的异样神态,使围之观众百看不厌,不忍离去。
过去老北京人口头上流传着一句歇后语:“韩麻子叉腰——要钱。”这句歇后语就是久逛天桥的老北京人为早年天桥八大怪之一的韩麻子而专门创作的。
韩麻子,顾名思义,一听就知道此人姓韩,脸上长着满脸的大麻子,人们不叫他的名儿而直呼“麻子”了。他是老天桥早期最著名的说单口相声的艺人。此人专以诙谐逗笑或学市面儿上各种生意小贩的卖货声融于所表演的节目中,甚有趣味。他的嘴尖酸刻薄,其村野之程度极不堪入耳。你再看他的长相也甚为古怪,面紫多麻,眉目间含有若干荡意,且将发辫盘于前面额角间,手执破扇一柄,每见其两唇掀动,两目乱转时,遂不闻其作何言语,亦不禁令人失笑。天桥艺术家大狗熊孙宝才曾回忆过韩麻子的音容笑貌,说:“韩麻子有异相,大脑袋好似一只广梨一般,额前有纹交错横生,好似插朵花儿,满脸一团喜气。脸上抹白灰,脑后扎一尺把长的小辫儿,朝天撅着,为是逗人笑。他经常穿一件右大襟的青袄儿,上面钉着五个布条盘成的疙瘩纽扣。他个儿大,是个胖子,长着一脸的麻子。”“韩麻子手里提拎个画眉笼子,走到哪儿,哪儿就热闹上了,他把鸟笼子往地上一放,人们就会围上来。等他把人逗得开心大笑时,突然停住,两手往腰里一叉,两眼四外一张望,这时候人们就知道他要钱了。等他收完一次钱,就再说下去。再等他把两手往腰里一叉,就又要钱了。”孙宝才曾学韩麻子的样子,双手一叉腰,神气地说:“韩麻子的嘴厉害,他会骂人,还让你听不出来。比如:‘他说到某某小姐的象牙床,就说:‘什么象牙床?床上前后左右,狗骨头、狼骨头、猪骨头、牛骨头的,什么走兽的骨头都有。只有床正中间的那一块才是象牙呢!’说这段时,他站在场子中间,把前后左右的听众都骂了,只有他才是块象牙,等到观众明白过来,已经挨了骂了。因为他爱骂人,所以不少人恨他,可又因为他骂得巧,骂得妙,所以观众挨了骂还是爱听。每天演完了,韩麻子所得的钱,总比别的说相声的要多一些。这主要是他相声说得好,大伙儿都愿意听,都愿意给。再有就是大伙儿都怕他骂,不敢不给他钱。”
据说当年著名大画师沈容圃曾把韩麻子说相声时的情态画了像装在镜框中,挂在大栅栏更房窗隔上或挂于煤市街路东米铺门口,借以做清水传真的招牌,招来不少人围堵观看。
韩麻子的“贯口”(曲艺术语。指快速歌唱,背诵唱词或连续叙述许多事物)与“变口”(曲艺术语。指运用各地的方言)等基本功极为娴熟,与他奇特的相貌相得益彰,同样是《三近视》、《化蜡扦儿》等单口相声传统节目,经他一说,便有不同的韵致和因人发笑的魅力。乃至令人喷饭,捧腹大笑。所以每当他说完一段,叉腰站成丁字步时,大家伙儿总是纷纷扔钱给他。
韩麻子说相声和要钱的神态,给观众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大凡熟知天桥的老北京人都知道盆秃子这个人。盆秃子是该艺人的绰号,其真名实姓已无从可考。只因他在天桥敲瓦盆儿兼唱小曲儿,加上他脑袋秃顶,故而大家伙儿都叫他盆秃子。
盆秃子本人,有两个明显的外貌特征,一是秃顶,只鬓角有些头发。二是走路时一拐一拐的,就像是《八仙过海》中的铁拐李一般。
敲着瓦盆唱小曲是有历史典故的。司马迁的《史记》中记载了渑池会上秦王为赵王击缶的故事,确是流传至今广为人知的。以缶为打击乐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的唐尧时代。据《文献通考》中,《乐考》记载:“古缶,形如足盆或曰形如覆盆,以四杖击之。”通过查证有关史籍,可以看到,相传在尧时,有老者去壤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力于我哉?”这段歌词,后来成为歌颂太平盛世的典故。又从考证得知:击壤,便是击缶。唐尧以后的春秋、战国、秦、汉诸朝代,都有关于击缶以和乐曲的记载。如:《汉书·扬恽传》中就载有这样的文字:“酒后耳热,仰天拊缶,而呼乌乌。”
盆秃子的表演与众不同的是,他表演时拿着一只大瓦盆,用一双筷子敲击瓦盆的不同部位,发出高低不同的响声,敲出的各种声调,再加上随口编出的词曲,抓哏博人一笑。孙宝才这样说过盆秃子:“盆秃子是个怪人。他头上秃光光的,只两个鬓角倒有些毛,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好像个铁拐李。他拿着一个瓦盆,直径有二尺,深有一尺,用一双筷子敲来敲去,却也能敲出五音十二律来。他一边敲,一边唱,随口即兴编词逗人笑乐。”
盆秃子击瓦盆儿,坎坎做声,虽非八音克谐,但清越合于乐律,与他所唱的抑扬顿挫的小曲儿应和为一体,追根溯源,倒也有些上古之遗风。故清代诗人杨曼卿在《天桥杂咏》中赞盆秃子:
曾见当年盆秃子,盆儿敲得韵铮铮;
而今市井会新调,岂识秦人善此声?
击缶唱歌形似丐,斯人今已不堪论。
笑他俗子无知识,妄拟庄周浪敲盆。
田瘸子是清朝光绪年间在天桥的杂耍场上专练盘杠子的民间老艺人,其本名已不可考,因为他在天桥卖艺几十年从未向他人透露过本人的身世名号,似有隐衷,别人也就不好再问。
此人幼年武艺极有功夫,因踢腿用力太猛遂致残废,但也有人说他当年与人争斗被对方打伤的,究竟孰是孰非,谁也说不清。但以根半腿人而能在杠上耍练各种技术动作,还是颇为怪异的。他每天带着一个徒弟来到天桥卖艺场地,先将杠架支好,而后让他的徒弟先表演一二招小玩艺儿,作为引场,然后他才一瘸一拐地走到场子上来。他就像《打瓜园》中的老汉陶洪一般,精神矍铄,丝毫无龙钟老态。他在杠子上腾上翻下,手脚灵活地做各种动作。如单手大顶、噎脖子、左右顺风旗、燕子翻身、哪吒探海,变幻无穷,不可名状。观众看后无不喝彩称赞。每表演一次能收得当十大钱三五千不等,一日下来,进钱也有三四十千之数,进项可谓不菲。
武术名家的“二指禅功”早就为人们所熟悉,然而早在一百多年之前田瘸子最拿手的功夫便是用两个指头支撑,在杠子上拿大顶、倒立,这在当时的天桥演艺圈内也是堪称一绝的。
田瘸子的身体虽残疾,但是有异乎寻常的力气,虎一般的迅猛和猿猴般的灵巧。他每逢演出时,总是先以几个简单动作吸引观众,等到观众围拢后,才逐一拿出看家的本事。他的许多高难度的精彩绝妙的动作表演,其名堂都与历史人物或神话故事有关。如白猿偷桃、刘伶醉卧、黄香卧席等。此外就是模仿性的动作形态,如“鸭子凫水”、“鹞子翻身”、“倒挂金钟”等。
“白猿偷桃”,是屈一膝夹杠,双手抱膝作神话中白猿捧桃侍母的样子,然后绕杠倒转七八圈儿,疾如风驰电掣,令人眼花缭乱。今天体操运动员在单杠上做的“单挂膝回环”动作,与当年田瘸子的白猿偷桃颇似。
“刘伶醉卧”是以单臂弯曲着杠,另以一手托颐作醉卧状,全身重量支撑于一臂,其难度则更大。刘伶,古代魏晋时期一大名人,其与阮籍、嵇康等合称“竹林七贤”。又因他“常乘鹿车,携壶酒,使人荷锸相随”,“以酒为名,一饮一石,五斗解醒”,故以酒仙著称,于是后人留下了“杜康造酒刘伶醉”的佳话。刘伶与当时大作家、太子少傅张华是好朋友。他不远千里到遂城(今河北徐水)访张华,常以酒为乐,死后就葬在了徐水古遂城西的张华村。
“黄香卧席”是双手握杠,两臂弯曲,腰与两腿悬空平挺,并倒手在杠上旋转一周。黄香,东汉江夏人,字文强。他九岁丧母,侍父至孝,暑扇床枕,寒以身温席。他博学经典,能文章,京师号曰:“天下无双,江夏黄童”。官至尚书令。后来被人将黄香的故事编入“二十四孝”中,在中国广为流传。因此将“黄香卧席”的典故作为盘杠子的名堂会更受广大人民欢迎。
孙宝才曾这样回忆过田瘸子,他说:“他的本领就是练把势。你看他,只一只手落地,把整个身子都竖起来,这叫单手拿大顶。他还会倒翻跟头,身子向后一翻,倒过来又站在你跟前,这叫燕子翻身。他还有个绝技,在单手拿大顶时,把身子向左右倾斜,仿佛让风吹歪了一样,这叫左右顺风旗。田瘸子还有个特点,钱到手就花光了它。一个子儿也不剩,多挣多花,少挣少花。这是由于江湖人成天价东来西去,并无定居,一般都不置恒产,不作长远打算,过一天算一天,加之他们吃苦的时候多,一旦有钱了,就要尽情享受。第二天再说第二天的,勒紧裤带再卖艺去。”
田瘸子最精彩的动作是“骑杠”和“二指倒立”。骑杠是两腿前后分开骑于杠上,向前或向后连续旋转数圈儿,其股骨夹杠大致相同。“二指倒立”是以食指和中指着杠,将身体徐徐倒立起来,这是田瘸子“压轴子”节目,惊险无比,每练时全场观众齐声喝彩。
功夫深,有绝活儿,田瘸子既用表演揽住了观众,也使他长期以来在天桥站住了脚及声名大震。
“丑孙子”姓孙,因长得丑陋,所以的了个“丑孙子”的诨名。他是清光绪年间著名的相声艺人,以扮怪相为主。
孙宝才曾这样描述过“丑孙子”。他说:“丑孙子生得极丑,简直是个猪八戒,平常日子他说相声,到了旧历年大年初一,他头戴麻冠,身穿重孝,左手执哭丧棒,右手打着幡儿,哭一声爸爸,叫一声冤,一路来到天桥里热闹的地方。这时候好多人都围着他,都知道这是他要钱的方法,所以大伙儿笑的时候也扔给他几个钱。”
“丑孙子”最拿手的节目就是大年初一演“出殡”。他一个人演出模仿整个出殡的场面,表演得惟妙惟肖。他先是在一帐子模仿许多人的声音:二姑娘哭,三妯娌喊,四姑奶奶劝,五姨太太说,吵吵闹闹是乱做一团。然后是“丑孙子”出了帐子,头戴麻冠,身披重孝,左手持哭丧棒,右手打着纸幡儿,摔着丧盆子,大声哭爸爸。哭一声,叫一声,以此逗观众捧腹大笑,以求大家扔钱给他。
“丑孙子”本来就已十分丑陋,再加以重孝缠身,干号不已,可谓出乖露丑之极。所以天桥市场上都知道“丑孙子”的大名。一为其怪,二为其戏谑。被称为天桥早期的“八大怪”之一。
清代文人杨曼卿在其所作《天桥杂咏》中以七言绝句赞“丑孙子”道:
为谋生计戴麻冠,行哭爸爸又呼冤;
莫道国人多忌讳,也知除假使真钱。
历史上关于鼻嗡子的资料较少。相传鼻嗡子是一个怪里怪气,穷相毕露的无名氏艺人。他的名字无人知晓,大伙儿都管他叫“打马口铁壶的”。有人说他原为山西某地的一名伙计,因好唱被辞来京,遂在天桥自树一帜,尚不知此信息是否准确。他以洋铁筒塞入鼻孔中,复将破洋铁壶悬于腰间,两手拉一梆子呼胡,一边走一边拉,一边唱。有时兼打其腰间之破洋铁壶作鼓声,鼻中所塞之铁筒作唱后之尾音。每唱一句,其煞尾之音即以鼻筒代之,甚为可笑,他也被列为“八大怪”之一。
当他正式为观众表演时,还特意打扮一番,头上戴着花,脸上抹着粉儿。当他在鼻孔里插上两根竹管儿嗡嗡发声时,即用手拿一只小棍敲击着腰间挂的那只马口铁壶,即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同时嘴里和着竹管的曲调、铁壶的节拍唱小曲。大家看他那手脚忙活的可笑的滑稽动作也会大笑不止,留下较深印象。清代《天桥杂咏》中,曾以七言诗称赞“鼻嗡子”曰:
麻铁壶敲韵调扬,亦能随手协宫商;
当时牛鬼蛇神样,看到而今转觉强。
但练游人能注目,今朝不负大烟灰。
常傻子也是老天桥早期的八大怪之一。他表演的“砸石头”,带有江湖艺人的色彩。老天桥的艺人们大都听说过他的表演。有人说他的“砸石头”是真功夫,但也有人说他“砸石头”是为了兜售他治疗跌打损伤的成药服务的,带有商业性质和江湖医生的色彩,至于功夫并非精益求精,十分真实可信。但无论怎样说,都承认他是老天桥早期的怪人之一,他的真名叫什么,谁也说不清。
据说常傻子砸的石头大多是鹅卵石。表演前,先由他的弟弟常老二拿两块石头对碰数下,好让观众听到响声,然后再递给观众可以用手摸一摸。看一看,辨一辨真假。这时候,常傻子边在一旁运气,把气运到手上。然后,接过石头放在一条板凳边上,找准位置后,只听“嗨!”“嗨!”两声,手掌落下之处,石块已被砸碎。
常傻子有个绝活儿,就是用手指将一块石头戳碎。他的表演会使人联想到今天武警战士的功夫表演,大有一脉相承之意。不过“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武警战士的功夫表演要比当年常傻子精深得多,所用的气功,也比先前更广泛的发展。
常傻子表演一阵“砸石头”后,便要向观众推销他的“百补增力丸”。他说他的“百补增力丸”有神效,一能强身壮骨,二能治疗跌打损伤;三能治闪腰岔气内外伤。还以他自己现身说法,说他自己就是吃了这种药才有这么大的力气,才能练成真功夫。据说,他兜售的药丸并无神效,但也不会把人吃坏,他之所以如此美化药丸,主要是为求生存而维持最低的生活需要。同时,他是以卖药的形式向观众“打钱”。由此看来,有人说他卖艺带有商业性质还是不无道理的。
第二代天桥八大怪,主要是指在辛亥革命以后出现在老天桥民间艺人中的佼佼者和演技奇特怪异者。他们成名于天桥经济日趋繁荣的形势下,在众多的艺人中靠独特的演技脱颖而出以至拔萃,在京城影响较大。当时,在表演和艺术上成功的有二十多位,但各类史料记载和老百姓口头传诵者只有八位。他们是:让蛤蟆教书的老头儿、表演滑稽二簧的老云里飞、装扮奇特的花狗熊、耍中幡的王小辫、三指断石的傻王、耍金钟的、数来宝的曹麻子、耍狗熊顶碗的程傻子。
让蛤蟆教书的老头儿,人们都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只在天桥露了露头,就不知到哪儿去了。但他却是辛亥革命后在天桥表演绝技的第二代八大怪之一。他的表演被世人称为空前绝后,是由于他会两手绝活儿。
一是驯青蛙,二是驯蚂蚁。
据在天桥居住的古稀老人回忆说:“这个老头儿长得又干又瘦,黄眼珠子,嘬腮、黄胡子稀稀拉拉,身穿一件灰色长袍,举止上十分斯文。”
这个老头儿上场子时总带着四样道具,一个大罐子,一个小罐子,一个细脖儿的瓶子和一块长方形木板。开场后,他把木板平铺在地上,先将大罐子口打开,嘴里头念叨着;“到时间了,该上学了!”这时人们就看见从大罐子里爬出一只大蛤蟆,跳到木板上便蹲立在中间,昂着头像个高傲的先生正在讲台上。老头儿又拿过小罐,打开罐子口儿后又说:“快上学了,先生都来了,学生怎么还不来上课呀!”这时只见从小罐口处,依次蹦出八只小蛤蟆,爬到木板上,面对大蛤蟆依次排成两行蹲下。等小蛤蟆蹲好了,老头儿又说:“老师该教学生念书了!”再看大蛤蟆,仿佛听懂老头儿的吩咐一样,张嘴“呱”地叫了一声,小蛤蟆随着齐声叫一声。如此这般一叫一答,此起彼伏,真跟老师教学生似的整齐有致。就这样叫过一阵后,老头儿喊了一声;“到时间了,该放学了!”这时,小蛤蟆先起身,依次蹦跳着爬回小罐里。大蛤蟆见小蛤蟆都进了罐子,它才慢慢悠悠地起来爬回大罐子里去。
就在人们围在四周纷纷惊叹不已的时候,老头儿又拿过细脖儿瓶子,打开盖子后嘴里喊:“快出来排队,上操了!”只见从瓶子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黑黄两色蚂蚁。老头儿一边喊着:“别乱,快排好队!听着,立正,看齐!”老头儿一边下着口令给蚂蚁,一边用手撒些小米。只见混杂在一起的无数只黑黄两色蚂蚁,按照颜色,很自然地排成两队,其两队中绝对没有一只混杂其间的蚂蚁。过了一会儿,老头儿又喊道:“该收操了!”于是你看吧,原本整齐的队伍顿时乱成一锅粥,乱乱哄哄你争我爬地又回到细脖儿瓶子里。
听说过有驯鸟和驯兽的,而且不难看到,但历史上从来没有驯蛙驯蚁的节目。这在古今演艺圈中也确实十分罕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对老头儿怪异的表演,特别是青蛙、蚂蚁如此俯首帖耳任人操纵,定会感到不可思议,肯定认为是无稽之谈。然而见过老头儿表演的人提及此事无不津津乐道。
老云里飞原名庆有轩,又名白庆林,是清光绪末年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在天桥演出滑稽二簧的著名民间艺人,是第二代“八大怪”之一。
老云里飞,幼年时曾在嵩祝成(清同治三年,由太监联名组成)科班坐科,初学武把子,后学“开口跳”(传统戏曲角色行当,武丑的俗称),十岁即登台唱戏,曾扮演过《三岔口》中的刘利华,《连环套》中的朱光祖等擅长武艺而性格机警、语言幽默的人物。他的跟头翻得又高又快,在空中翻转一圈才落地,这个动作在京剧舞台上被称为“云里翻”。因此后来他在天桥撂地卖艺之后,自称“云里飞”。
老云里飞改行到天桥撂地摊卖艺纯粹是为生活所迫无着落。1900年8月14日,庚子事变,八国联军攻破北京城,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隆裕皇后及一群宫眷大臣们仓皇逃往西安,仍没有忘记娱乐消遣,命令一批艺人随往西安,老云里飞便是其中的一个。慈禧太后对百戏杂耍无所不好。就在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相继死后,“国丧”期间,不许唱戏。不唱戏老云里飞就得饿肚皮,没有办法,他才到天桥去撂地卖艺的。由于他武功根底扎实,能翻能打。他演唱时既没有戏装、盔头,也没有化妆。他用一顶纸烟盒糊的帽子和一件大褂,权当演出时的装扮。表演时他一人能同时扮几个角色,连说带唱,语言幽默诙谐,观众十分爱看呀的表演。
1918年,老云里飞受洗礼,成为天桥演艺界当时众多的民间艺人中的一位基督教徒。
著名艺术家朱国梁曾说过:“白庆林武功很好,能在平地上跃到空中翻两个跟头,好像在云中飞腾一般。大家送他一个外号叫云里飞。后来他老了,飞不动了,就改说西游记。他冬天穿件灰布面羊皮袄,上套红毡马褂,青裤黑鞋,一把胡子拖的长长的,很有仙风道骨的样子。他的儿子白宝山,也练了一身好功夫,就顶了‘里飞’这个名字在天桥卖艺。人们便把白庆林称为‘云里飞’了。”
老教师胡道生先生曾说过;“云里飞是天津著名相声演员白全福的祖父,原在四喜班社,与谭鑫培同台演出京剧,他的武功好,有一手武功绝技。后来年岁大了,唱不了戏了,就改说评书,每天在天桥说全本《西游记》,每当说到美猴王,还要带上武功。”
相传老云里飞在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拜评书艺人亨永通学说的《西游记》,他恪守祖师爷安太和的成规,于每次说书时,都以渔鼓为号,兼卖“沉香佛手饼”。又由于他昔日坐科有良好基础,所以他的表演是说唱与功夫相结合。每次说书前渔鼓敲打之后,先唱一段与评书内容有关的戏词,然后书归正传。
老云里飞说《西游记》,注重在原作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再加工,在创造。比如“无底洞”一段,对孙悟空深入陷空山无底洞与李天王的义女老鼠精纠缠到底、不制服妖精决不罢休的机智勇敢;对猪八戒的性格憨厚、行动蠢笨而又贪懒好色,最终还是勇于助战,用心协力降伏妖魔;以及唐僧在老鼠精的摆布下魂飞魄散、涕泪交流的心情,他都能绘声绘色、细致入微地表演出来。
老云里飞除在天桥表演外,还经常到白塔寺、护国寺、隆福寺四大庙会演出。他并不全靠说唱赚钱,而以招徕顾客买他的药糖。他的说唱生涯约二十多年,1934年后逐渐销声匿迹。
花狗熊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前后在天桥撂地卖艺的民间艺人。他是河北定兴县人。他以黑墨涂面,用大白粉画眼圈、鼻梁子和嘴,头上戴假小辫儿,加上他胖乎乎的五短身材,扮相奇特,所以得了个“花狗熊”的外号,在天桥也是数得着的人物。
花狗熊在天桥演出时,总是和自己的老伴合作。据在天桥观看过他们二人演出的老人回忆,说花狗熊个儿不高,人又胖了点儿,一张圆脸上布着几条深深的皱纹。他是用锅灰涂脸,把一张胖脸涂得乌黑,然后用白灰画眉毛,头顶上戴个假小辫儿,两只眼睛显得特大,可老是恍恍惚惚的样子。他上身穿的是一件补丁摞补丁的黑布褂子,裤子上也补着补丁,往场中一站,真是又呆又傻的花狗熊了。他在天桥演出的时间不太长,谁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至于他老婆就更没人知晓了。
他演出时,腰里总挂着一把破铁壶。鼻孔里一边插一只用洋铁片做的哨子。他随手捡砖头瓦块敲铁壶,再使劲用鼻子吹哨,丁当噗嗤一阵乱响,加上又蹦又跳又说又唱,瞧上去还真跟个狗熊似的。
他老婆就更逗人了,长得模样也还可以,眼角眉梢一笑一挑,风流无限。她穿上红衣、绿裤、红鞋,再把脸抹得稀奇古怪的,看上去就使人觉得可乐。特别是她头上的短辫子,长发绾过来,又折成三截,用红毛线一扎,活像个七八寸的短棒槌。加上她故意走路时一俯一仰的摆动脑袋,那短辫在脑后一低一昂地引人发笑,确实有些不雅观。但是在那个年代,只能用这种低级庸俗的表演方能迎合市民的心理状态,只能用这种办法吸引观众。
花狗熊夫妻二人,每天都是一前一后,边走边扭来到天桥市场。一路上便招来了一大群寻开心的观众,等到了一处较大的空地上,花狗熊便掏出白粉往地上画个圈儿,人们也就围着圆圈站好,这时他们的正式演出便开始了。夫妻二人在艺术造诣上可能是都不太高,他们在场上扭一会儿,唱一会儿的,唱扭了,花狗熊老婆便把铜锣翻过来
向观众讨钱,要过钱后又接着表演。很多人还是挺喜欢看他们的装扮和表演的,把他们称为第二代的天桥八大怪之一。
耍金钟的,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天桥老辈人无人知晓,老人们只知道许多看过他的表演艺术,只知道他被广大观众公认为第二代“天桥八大怪”之一。
耍金钟的,是以表演与观众直接沟通而让围观者倍感新鲜有趣而名声在外。
他耍金钟所用的道具,是一口用水银擦得锃亮如镜子一般的小铜钟,几幅贴在木板上、从平面看去不成比例参差不齐的画,这些画经弧形的铜钟一照,映在铜钟上便又成比例整齐了。他再转动铜钟,画上的人物、花鸟、树木、车船等等东西就都活动起来了。据看过的人讲就像而今看电视有人在屏幕上奔跑,有路过许多景色一样的感觉,但是整齐的画和东西成比例排好,在铜钟上映出来的影响就不成比例了。耍金钟的在表演时,他还让观众过来站在铜钟前去照照,映出的影像就会又瘦又长,就会跟站在哈哈镜前的感觉一样。观者在感到稀奇有趣之时,往往都会不禁会站到近前试上一试,切身体验一下。在新鲜感觉的驱使下,围观者每日都不少。
这种奇特的现象在科学昌明的今天看来,其中道理并不难解释,但在上百年前老天桥平民百姓大字不识的多,科学知识相当缺乏的时代里,这种表演就不能不吸引人了。
程傻子又叫程狗熊,但他的真名叫程福先。杂技之乡的河北吴桥县人。他来天桥撂地卖艺后,后来把家眷也从老家接来了,曾住在崇文区榄杆市温泉浴池对面的临街院子里,安家落了户。他在天桥表演时总是先耍狗熊后顶碗。
程傻子驯养的是一只黑熊,体形肥大,性情凶悍,但对主人程傻子却非常俯首帖耳,十分听话,所表演的一招一式都很出色。这只狗熊能由易而难地逐一表演作揖、磕头、直立行走、前掌摇串铃模仿江湖算命先生或江湖郎中、钻竹圈、蹬木球、耍扁担、拿大顶、翻跟头、耍钢叉、与人摔跤等等。每逢表演完一场之后,程傻子便喂点儿东西给狗熊吃,顺手拍拍它的脑袋,表示鼓励。
程傻子的表演场子与其他艺人略有不同,一般撂地摊只需用白粉画圈就可以了,而程傻子却在场边围上木栏杆,为的是避免在观众拥挤时发生不测。
这只黑熊有个最精彩的节目,是用两只前掌耍弄一杆雪亮的钢叉。一是在胸前转动,二是要在胸前并绕脖子转动,其模样活像一个初学武术的傻大个子,动作笨拙迟缓,模样憨态可笑,加之大钢叉上的钢环舞动时哗哗作响,观者极为感到新鲜好玩。表演完节目后,大狗熊便直立行走绕场一圈,并伸出两只前掌向观者做作揖致谢状,待观众纷纷投进钱后,大狗熊才卧地休息一会儿。
耍完狗熊后,程傻子便开始表演顶碗的节目。
十三个大小不等的瓷碗一层一个,一直摞到十三个碗,从下到上碗越来越小,远望过去,就像一座十三层的玲珑宝塔一般,使在场的观众无不惊叹。顶碗之后,他还要做出倒立、卧鱼等高难动作,使围观的人群在惊叹之中无不叫绝。顶碗表演不仅技巧要精,还要有灵活的腰腿与充足的力气。确实,这也真是程傻子的一手绝活儿。于是有人做了一首打油诗赞程傻子顶碗道:
程傻登场不耍熊,十三宝塔耍尤工。
要知饭碗熊牢固,第一全凭顶上功。
程傻子年老力衰之后,因黑熊病死而改行,好在他是杂技之乡出来找饭吃的人,就以变戏法养家糊口度日。他的后代程文林、程文祥兄弟俩,也是子承父业,以“武彩拉子”(行话,即指顶碗、舞盘儿、耍木球等技巧)撂摊卖艺,也都成了天桥著名的民间艺人。
看来程氏兄弟玩的活儿比他们的长辈多了,也算是有出息了。
他们兄弟俩舞盘是根据汉代的盘舞演变而成。盘之圆心处钻有小眼儿,插在木竿顶端的铁针上,手频频摇动,令其旋转如飞,双手各举三至四块瓷盘,同时旋转,并做出双臂交叉,“前桥”(正跟头)、“后桥”(反跟头)以及“乌龙绞柱”(脊背着地,挥臂抡腿拧身连续翻滚)等高难动作,而所有的盘子伴随着动作旋转不停。
至于程氏兄弟的耍木球,是开演时的小节目。双手将三个木球(有时亦用木棒或酒瓶)掷而接之,循环往复,使其腾空旋转,良久不落地。这个小玩意儿是用来招人,将人吸引过来好赚钱。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也是耍狗熊的程傻子所没有想到的,这大概也是程氏之门风罢。
曹麻子本名叫曹德全,北京大兴县青云店人,农民出身。他于民国元年进京在天桥靠“数来宝”谋生。
据见过曹麻子的天桥老辈人说,曹麻子个头大,一副猫脸,上面有几颗稀疏的麻子,两只眼睛总是眯缝着,显现出滑稽相来。他的头上总戴着一顶旧呢子帽,长头发绾着梳一短棒槌,浑身上下可能就是他手里拿着的那对牛胯骨还值点儿钱。他那两片子牛胯骨不比别的东西,俗名叫“金钱骨”,一片足有二斤半重,两块就是五斤。略呈扇面形的两片骨头上下钻两个眼儿,上面各系有一个大铃铛,一个红绒球,下面还缀一块尺余长大红布。他一面敲打牛胯骨,一面数来宝。曹麻子的脑袋瓜特别灵,口齿还灵利,看见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不用事先编好,出口便能说上一段,真是演艺高超,骨头一敲钱就来。
“数来宝”是曲艺表演中的一种,很久以前便在北方各地流行。在表演中主要是一人或两人说唱,以竹板或系以铜铃的牛胯骨拍打为节奏。常用句式为可以断开的“三、三”六字句和“四、三”七字句,并且经常两句、四句或六句即可换韵。这种艺术形式最初是为乞丐沿街乞讨服务的,老辈人都知道,昔日名为“善人知”,于各种买卖铺户门前,见景生情,即兴编词,说一些叫店铺掌柜的喜欢听的吉庆话以求得赏钱的一种形式。例如:“老爷您,发慈心,买卖好,获千金。”“叫声太太赏俩钱,福寿康宁万万年。”在那个年代,流浪街头的乞丐到处都有,形式各有不同。京城的乞丐一半都集中在天桥,晚上便住在山涧口一带的鸡毛小店。在天桥一带,以数来宝为艺者很多,并逐渐有流浪街头改为固定在小型场地内演出,加入了撂地为生的民间艺人的行列,不仅如此,数来宝说唱内容也有所变化,善于创新的艺人开始演唱民间传说和历史故事,并由此产生出“曹麻子”这样的著名艺人。
曹麻子并不是最早在天桥演唱数来宝的民间艺人,然而他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善于创新,根据历史重大事件创作了《推翻满清》、《北伐成功》及《大实话》等一系列脍炙人口的唱段。其中不仅有较高的艺术水平,而且还具有深刻的思想意义。譬如《推翻满清》具有十分鲜明的艺术特点和反帝反封建的民主思想。其词如下:
专制时代人民苦,人民饿成骷髅骨。
自从光绪庚子年,北京闹了义和团。
四外刀兵人慌乱,北京城里冒黑烟。
大师兄,红灯照,她的来历不知道。
洋兵来了惊銮驾,西太后去奔西安城。
骨板一打响连声,不说如今说前清。
慈禧垂帘来听政,光绪皇帝被架空。
太后投降不争气,洋人爸爸坐朝廷。
兵荒马乱人民苦,锅里野菜合根煮。
可怜饿得皮包骨,男女老少成骷髅。
同盟会有孙中山,废除宣统掌大权。
从此满清被推翻,百姓才得见青天。
这一段《推翻满清》,通过简短而通俗的语言形式,将清统治集团的腐朽没落和劳动人民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苦难生活一一表达出来。
曹麻子当年在天桥演唱的《大实话》段子,充分反映了广大群众生活中的经验和思想,具有很强烈的劝诫作用,琅琅顺口,易懂易记。其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骨板一打响连声,说段实话给您听。
林中树木有高低,世上人多心不齐。
只顾各扫门前雪,哪讲什么情和义?
大树一倒猢狲散,各奔南北与东西。
结朋交友要谨慎,须知人心隔肚皮。
吃饭还是家常饭,搪寒还是粗布衣。
娶妻别图脸蛋美,免得日后惹是非。
生儿育女别贪多,贪多必定着大急。
要吃要喝又要穿,长大未必有出息。
有朝一日爹娘死,穿白戴孝全是虚。
灵前供晚倒头饭,谁见死人吃了去?
七天以内入了土,气化清风肉化泥。
活时争名又争利,口眼一闭全都没。
万贯家财拿不走,攥把指甲躺地里。
奉劝诸君听仔细,实话一段非儿戏。
这段大实话说得入情入理,因此直到今天还有许多老北京人经常训诫年青人。曹麻子的唱段能以不凡的魅力长久地印在北京人的心里,留在人们的嘴边,这就是平民百姓尊称他为第二代天桥八大怪之一的原因。
清朝光绪年间,天桥的“傻王”开石,颇为广大观众所瞩目,被尊为第二代天桥八大怪之一。
究竟为什么把这位天桥艺人称之为“傻王”,老辈人有两种说法:有的老人说:“傻王本姓王,因长得膀大腰圆傻大黑粗,所以人们都叫他‘傻王’。”但也有的老人说:“这个傻王生得粗壮高大,一脸的憨厚,一天到晚总是面带笑容。由于他为人质朴又一脸傻呵呵的样子,因此人们都叫他‘傻王’。”
孰是孰非?姑且不论。傻王会气功。他运气之后,胸部和腹部可以禁得住千斤石块的压力。他宽阔的胸膛隆起一块一块的肌肉疙瘩,好似铜墙铁壁一般,斗大的石块砸在胸上,跟夯地似的,砰砰直响,可没砸几下,石头竟碎了,而胸却安然无恙,一点儿事也没有。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以胸碎石”之功。
傻王的表演与别人不同之处是,他自己手捧大石头往自己裸露的胸部猛砸,虽袒胸裸腹,赤膊上阵,但他高深的功夫能使石碎而胸无恙。
傻王的“铁掌拍石”和“三指断石”更是见真功夫。
今天我们要真想着“铁掌拍石”和“三指断石”,那只有在电视中的武打中也许会有如此镜头,但那是假的,是虚构的镜头只让演员作个样子就行了。据天桥的老人们说,傻王的功夫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实实在在的真功夫。他先将气运到手掌,然后“嗨!”地一声大喊,半尺多厚的石块立刻被拍成碎瓣儿。当年傻王用的可不是现如今有人表演用的红砖头,都是专门捡来的大块顽石,最不济的也的用大城砖。
傻王的“三指断石”的确有惊人之处。傻王将所运之力贯于食指和无名指,并拢后,他虎目圆睁,凝神于石上,三指随吼声猛击石面,如刀砍斧斫一般,遂将石头拦腰切断,再看他的三根手指头,活动自如,安然无恙。观众无不为之拍手称赞。于是,助威之后,纷纷向场地上扔钱。
傻王还有个功夫叫“压石”,这也是个让观众叫好的节目。他在表演这个节目时,他先躺在地上运好气,然后让好几个人抬来百十斤重的大石磨往身上压,压上去的石磨要有七八个,看上去老高老高的。傻王躺在七八个摞起的石磨下面,绷足了劲儿,愣是纹丝不动,一点儿事也没有。
好多人还不知道,傻王还有个拿手的节目。他将一块三百斤重的大磨盘拴上绳子,往脖子上一套,然后放到背后,站直了身子绕场走动。这个节目很惊险,但傻王表演起来很轻松自如。
北京老天桥的人们都知道王小辫儿是个会耍中幡的高手,他耍中幡有“断梁”的绝技,想当年在天桥十分有名。
中幡是古代仪仗的一种,后来演变为民间各种花会之一种,与高跷、秧歌、五虎棍、狮子、献音、杠箱等花会一样,很受人们的欢迎。
所谓中幡就是一根长约三丈的竹竿作为支撑物的道具,上面悬挂绸旗,旗面长达数米,宽米余。竹竿上部撑有五色圆伞:黄、粉、蓝、红、绿,直径依次增大。竹竿顶端缀以小铜铃铛十几个。伞下为长方形的木框,称为“云盘”。盘上两侧各斜出三角形彩旗一面,称“顺风旗”,盘下两侧系有黄色的“五谷袋”,象征着五谷丰登之意。盘下为木制的幡板,板下悬挂绸旗,旗面绣有各路神佛号。玩幡时,舞幡人要用手、臂、肩、腿、膝、脚等部位轮番耍弄,幡竿不能落地或倾倒。耍幡人要力气足,没有惊人的膂力是耍不了。舞幡人表演中时而将沉重的幡旗高擎在手,时而放至肩头,或用脑门顶,或用下牙床托,继而以左肘颠往右肘,当站定马步,将百余斤幡旗在身前身后旋转数周时,博得周围观众的叫好声和雷鸣般的掌声。物幡时周围有护幡人,以防倾倒伤人。
幡面上所书的字各不相同,一般书写有“晃动乾坤,天下太平”字样。
王小辫儿的中幡上写的字又是与其他中幡不一样,他的幡面上横书“京都王小辫”五个大字,竖写“以武会友,晃动乾坤”八个大字,显得豪爽气派。这是由于王小辫儿在天桥乃至京都,绝不是一般的把势,而是个身怀绝技、演艺高超的民间艺人。1925年,年约26岁的宝三拜王小辫儿为师,学习中幡绝技。要将如此高大而沉重的玩艺儿举在空中并做出种种令人眩目迷神的惊险动作,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王小辫儿耍中幡,他只要往场子中央一站,幡竿上小旗在空中一摇,铜铃便哗楞楞响个不停。这时观众便似潮水般涌了过来,越聚人越多,将场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叫好声、喝彩声、掌声连绵不断,仿佛要把整个天桥都震动摇晃起来。
见过王小辫儿耍中幡的天桥老艺人说:“那会儿一到了天桥,远远望去,便会见到他的那竿迎风而立的中幡,竖立在人群中间,煞是威风。”
天桥著名的民间艺术家朱国梁曾经说过:“王小辫儿身材壮实,个子不高,脑袋很大,圆乎乎的脸,头发稀疏。他留的那个辫子,同脑袋比起来就显得小多了。因此,王小辫儿就成了他的外号。”
“他玩儿一个金鸡上架,就是双手把中幡抖动起来,扔向空中,待它落下时用头顶住。还有一种背后剑,就是用一只手倒背着中幡,胳膊使劲儿一抖,就把中幡抖上去了,然后他再用头顶住。”
“还有一种牙剑,就是脸仰起来,用牙齿咬住幡竿,使劲儿一抖,中幡往上猛地一窜,能有尺把高,然后再用头顶住。”
“他还会老虎大尾窝。什么叫老虎大尾窝呢?就是老虎进窝时,是尾巴先进去,不像狼一样,头先进去。他玩的中幡之所以叫老虎大尾窝,是因为他用臀部顶着中幡往后退,模样有如老虎进窝一般。”
“他的绝技是断梁。他双手把中幡抖动起来,扔向空中,等中幡落下时,用鼻梁骨接着。凡是观看的人,那真是惊险无比,无不为他捏一把汗。”
有诗赞王小辫儿耍中幡曰:
天桥人物王小辫,撂地卖艺数十年。
戏耍中幡有绝技,京城内外美名传。
第三代“八大怪”活跃在距今半个多世纪前后,这时正是天桥最繁华热闹,也是最为动荡不安的历史时期。在这段时期里,天桥涌现出来的著名民间艺人可谓灿若星河。第三代天桥“八大怪”为:云里飞、大金牙、大兵黄、焦德海、沈三、赛活驴、拐子顶砖、蹭油的。
随着历史的变革,老北京老天桥的艺人们渐渐逝去,诸多民间绝技也随之慢慢消失。但可喜的是,作为老北京民俗文化的发祥地,北京市宣武区这些来在文化部和北京市有关部门的支持下,积极开展挖掘、整理、挽救民俗文化,特别是老天桥艺人留下的绝活儿的工作。如今,已有“五斗斋高跷秧歌”、“掷子队”、“穆派戏法”、“太狮老会”、“什不闲莲花落”等多项民俗绝技被从濒临失传的边缘上抢救回来。老天桥著名艺人“宝三”宝善林的第二代传人付文刚还办起了“付氏天桥宝三民俗文化艺术团”。北京复活民俗绝技的工作,正在让越来越多的民间绝技得到重生并且更加绚丽多彩。
老云里飞的长子,承父业表演滑稽戏,据称有将耳朵壳塞进耳朵眼和用舌头舔鼻子的绝活,因此名扬天桥。
拉洋片的著名艺人。
相声艺人,穷不怕的徒孙。
曾是辫帅张勋的兵,在天桥贩卖药糖,以骂街的形式招揽生意,因为他所骂多涉及民生鞭辟时弊,因而颇受欢迎。
表演摔跤的艺人,1933年全运会摔跤冠军,曾经斗败过俄罗斯大力士而名震京城。
是一个贩卖肥皂的商贩,只要看到路人衣服上有油渍就主动上前用自己的肥皂给人家洗净,蹭油免费,以此推销他的肥皂。
一个残疾乞丐,行乞时头顶两米多高的一箩方砖跪在地上。
一个装扮毛驴的民间艺人,因其表演神似活驴而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