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2-09 22:01
意象派是20世纪初最早出现的现代诗歌流派,1908~1909年形成于英国,后传入美苏。代表人物有:休姆、埃兹拉·庞德、艾米和叶赛宁等。
意象派的产生最初是对当时诗坛文风的一种反拨。首先,在19世纪后期英国文坛,象征主义、唯美主义与浪漫主义结成一体,形成新浪漫主义。意象派是在其基础上演变而成的。到20世纪初,传统诗歌,尤其是浪漫主义、维多利亚诗风蜕化成无病呻吟、多愁善感和伦理说教,只是“对济慈和华兹华斯模仿的模仿”。庞德及其意象派提出“反常规”“革新”地进行诗歌创作的主张。
其次,20世纪初柏格森热流行,这是自叔本华以来非理性主义哲学思想在文学界影响的延伸。意象派的开创者休姆就直接受教于柏格森。柏格森的直觉主义、生命哲学全盘为意象派所接受,成为其主要的理论依据和哲学基础。意象派诗特别强调意象和直觉的功能。同时,象征主义诗歌流派为意象派开创了新诗创作新路,尤其是诗的通感、色彩及音乐性,给意象派以极大的启发。
由于意象派诗人大多经历了象征诗歌创作,所以理论界也有人将意象派看做象征主义的分支,实际上意象派和象征主义诗歌有极大的本质差异。意象派不满意象征主义要通过猜谜形式去寻找意象背后的隐喻暗示和象征意义,不满足于去寻找表象与思想之间的神秘关系,而要让诗意在表象的描述中,一刹那间地体现出来。主张用鲜明的形象去约束感情,不加说教、抽象抒情、说理。因此意象派诗短小、简练、形象鲜明。往往一首诗只有一个意象或几个意象。
虽然,象征主义也用意象,两者都以意象为“客观对应物”,但象征主义把意象当做符号,注重联想、暗示、隐喻,使意象成为一种有待翻译的密码。意象派则是“从象征符号走向实在世界”,把重点放在诗的意象本身,即具象性上。让情感和思想融合在意象中,一瞬间中不假思索、自然而然地体现出来。
意象派诗歌是1909年至1917年间一些英美诗人发起并付诸实践的文学运动,它是当时盛行于西方世界的象征主义文学运动的一个分支。从《易经》、《庄子》、《诗经》、《离骚》到《文心雕龙》和唐代的《诗品》及唐宋诗词,意象说在理论和实践上都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
20世纪初以美国诗人埃兹拉·庞德、艾米·洛威尔和英国诗人托马斯·休姆、理查德·奥尔丁顿为代表的一部分作家、评论家在法国象征主义和中国古典诗歌意象的丰富性、含蓄性、形象性影响下,兴起反对抽象说教,反对陈旧题材与表现形式的诗歌运动。
1912年,庞德首次采用了意象派名称。1915~1917年间 ,每年出版一本意象派诗集。庞德退出意象派后,洛威尔继续领导该派活动,提出6项原则性主张,即语言要通俗准确,创造新节奏,题材完全自由,用意象来写诗,表现要具体、简练、浓缩。后来洛威尔又加上“要含蓄,不用直陈”的原则。
他们力求以鲜明的意象和短小精悍的“中国式”诗体去反对陈腐的19世纪后期英国诗风,有积极意义,但重点追求诗歌的形式和技巧,有忽视作品的社会意义和思想价值的倾向。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意象派诗人逐渐分道扬镳,这个流派也逐渐瓦解。
十月革命前后,意象派传到俄国,叶赛宁等第一批青年诗人和画家发表意象主义宣言,成立团体,出版意象主义杂志和诗集。
1927年该团体解散。30年代,英国评论家卡罗琳·斯珀津出版了《莎士比亚的意象》一书,对莎剧中的意象进行了大量研究,成为莎评中意象派的首创者。40年代到60年代,美国诗坛上先后出现了以卡尔·夏皮罗、约翰·马尔科姆为代表的意象玄学派和以詹姆斯·赖特、路易斯·辛普森为代表深度意象派等新的诗歌流派,说明意象派在美国诗坛上影响较大。
像本世纪初许多喧嚣一时的西方文艺界流派一样,意象派没有盛行多久就被抛弃了。代之而起的是漩涡派(Vorticism),但漩涡派作为一种主张,和者甚寡,其影响很微弱。漩涡派的创作重点在于表现力量而不再是展现图象。庞德和漩涡主义的支持者在1914—1915年间办了一份杂志《风暴》(Elast)。在创作中也遵循了漩涡派的一些主张。
意象派的宗旨是要求诗人以鲜明、准确、含蓄和高度凝炼的意象生动及形象地展现事物,并将诗人瞬息间的思想感情溶化在诗行中。它反对发表议论及感叹。庞德在伦敦期间与希尔达·杜利特尔(HildaDoolittle),理查德·奥尔丁顿(RichardAldington)建立起了沙龙,得到不少人的支持,其中有劳伦斯(D.H.Law-rence),威廉·卡罗斯·威廉斯(WilliamCarlosWilliams)等,1902年确定了意象派(imagism)这一名称,1913年3月归纳了意象派的几点禁例。庞德曾主编意象派刊物《自我中心者》(TheEgoist),于1913年编选了第一本意象派诗选。
意象派没有具体的理论,但有自己的美学主张,大致可以概括为:使用普通语言,但是用准确的字眼;避免有音无意、用作装饰的诗歌惯用词汇;自由选材;创造新的节奏表达新的情绪;使用意象呈现出具体、坚定和肯定的画面;暗示出意思,而不是直抒胸臆。现代英美诗歌流派。意象即融入了主观情意的客观物象,本是中国古典文艺理论固有的概念。
埃兹拉·庞德1885年10月30日出生于美国爱达荷州的海利镇。在去欧洲以前,他在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就学,在那里攻读美国历史、古典文学、罗曼斯语言文学。两年后,他转至哈密尔顿大学(HamiltonCollege)学习,1906年获硕士学位。1898年庞德首次赴欧,以后于1902年,1906年及1908年先后共四次去欧洲。1908年定居伦敦,以后一度成为伦敦文坛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1908年庞德的第一部诗集《灯火熄灭之时》(ALumeSpento)在意大利威尼斯自费出版。1909年,他的诗集《人物》(Personae)在伦敦出版。1910年他的文集《罗曼斯精神》(TheSpiritofRomance)出版。文集内容主要是他的早期译作及他历年来学术研究的成果和见解。庞德在他早期诗作中就显示出独创精神和渊博的学识,1912年他成为芝加哥小型杂志《诗歌》驻伦敦通讯员。1914年他与多萝西·莎士比亚(DorothyShakespeare)结婚。
1915年庞德发表了他根据东方学者芬诺洛萨(Fenollosa)的遗稿而译成的中国古诗英译本《中国》(Cathay)及两个日本戏剧集。在伦敦期间他发表的另外两部著作是:《向塞克斯图斯·普罗佩提乌斯致敬》(HomagetoSextusPropertivs,1919)和《休·赛尔温·毛伯利》(HughSelwynMauberley,1920)。1921年庞德移居巴黎,1924年迁居意大利热那亚东南的拉巴洛。
在巴黎和伦敦期间除了继续从事创作外,他发掘和扶植人才,与欧美文学界人士广为交游,为打破英美文学,尤其是英美诗歌的沉寂局面,为促进美国文学的“复兴”作出了独特的贡献。他和雕塑家、画家、音乐家都有广泛的联系,对欧美各国现代主义思潮的形成和发展都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庞德在1914年至1916年间与爱尔兰诗人叶芝(W.B.Yeats)交往很密切。他敬佩叶芝,以叶芝为师。叶芝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他的影响。庞德曾帮助詹姆斯·乔伊斯(JamesJoyce)出版《青年艺术家的肖像》,(APortraitoftheArtistasaYoungMan)和《尤利西斯》(Ulysses),帮助艾略特整理删节《荒原》(TheWasteLand)的初稿,并向出版社推荐出版。他在巴黎结识并帮助海明威,帮他出版了第一本书。
在1924年离开巴黎后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庞德的注意力由文学创作逐步转向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问题。在文学创作的同时,他写了一些社会批评方面的文章;讨论贫困与繁荣、战争与和平、失业与高利贷等问题,同时也对物质主义和工业主义带来的人们心灵腐化问题进行了抨击。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些问题的研究最后竟使庞德走上了反犹太主义,为墨索里尼的法西斯国家社会主义唱赞歌的道路。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庞德在罗马电台发表了数百次广播讲话,抨击美国的战争行动,攻击罗斯福的作战政策,赞扬墨索里尼,鼓吹墨索里尼的治国政策能促成一个没有贪婪和高利贷的社会。庞德因上述原因于1943年被控叛国罪,1944年为美军所俘,监禁在意大利比萨(Pisa)俘虏营中,1945年他被押往华盛顿受审,以后他被宣布神经失常而免于受审。从那时起的十几年庞德是在精神病院中度过的。在被关押期间庞德继续翻译孔子的著作,并写出《诗章》第71—84章,即《比萨诗章》(ThePisanCantos)。1949年这部作品获得了由美国国会图书馆颁发、由艾略特参加作评委的博林根诗歌奖(BollingenPrizeforPoetry),此事一度在美国引起很大争议。1958年经过阿奇博尔德·麦克利什(ArchibaldMcLeish)、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Frost),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Hemingway)的斡旋,庞德未经审判而被取消叛国罪,返回意大利。1972年11月病逝于威尼斯。
在庞德获释的前后,他的一些作品继续得到发表。这些作品包括《埃兹拉·庞德书信集》(LettersofEzraPound,1907—1941),《文学论文集》(LiteraryEssays)1954年出版,《文选》(SelectedProse1909—1965),1973年出版。
另外,从诗歌意象的内在形式看,意象派受日本俳句和中国古诗的影响。意象派诗歌革新,首先是从模仿学习日本俳句开始的。日本“俳圣”松尾芭蕉(1644— 1694)的短诗给他们以极大影响。《古池塘》中“古池塘,青蛙跃入,水清响”,青蛙暗示春天,古池塘象征永恒,青蛙跃入,悦耳的清响,又归于平静,具有宗教的空静哲理,此地有声胜无声,声响冲破了以前的凝固、寂静,传达出世界宇宙亘古不变的禅意。俳句中一瞬间对诗歌内涵的直觉读解令意象派诗人迷醉。日本古典俳句的最后一位诗人小林一茶,从小失去父母,四处流浪,他的诗歌具有一种幽默感、同情心,写弱小者中有一丝自嘲成分。如《小麻雀》中“到我这里来玩呀,没爹没娘的小麻雀”,意象简洁而含义丰富。麻雀是小动物,不如有利爪的鹰,会自己觅食,也不如家禽,不愁吃,有温饱。诗中得不到人世温暖,同病相怜之情瞬间体现了出来。他的仿陶渊明佳句“青蛙悠然见南山”,是说青蛙才是真正超脱的,没理性的,而陶渊明的超脱是痛苦的,见南山后回来也未必超脱。诗人以青蛙见南山来嘲讽自己,感叹人生。意象派诗人进一步发现日本俳句源于中国格律诗。在他们看来,中国诗是组合的图画。中国的古诗完全浸润在意象之中,是纯粹的意象组合,如柳宗元《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王维《使至塞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马致远《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中国诗歌完全由意象主导,贯穿全诗,犹如一幅挂于眼前的图画,情景交融,物与神游。中国魏晋唐代诗人的这种表现意象而不加评价的诗风,正与意象派主张相吻合。庞德从汉语文学的描写性特征中,看到了一种语言与意象的魔力,从而产生对汉诗和汉字的魔力崇拜,长诗《诗章》中多处夹着汉字,以示某种神秘意蕴,主张寻找出汉语中的意象,提出英文诗创作中也应该力图将全诗浸润在意象之中。
意象派的产生最初是对当时诗坛文风的一种反拨。首先,在19世纪后期英国文坛,象征主义、唯美主义与浪漫主义结成一体,形成新浪漫主义。意象派是在其基础上演变而成的。到20世纪初,传统诗歌,尤其是浪漫主义、维多利亚诗风蜕化成无病呻吟、多愁善感和伦理说教,只是“对济慈和华兹华斯模仿的模仿”。庞德及其意象派提出“反常规”“革新”地进行诗歌创作的主张。其次,20世纪初柏格森热流行,这是自叔本华以来非理性主义哲学思想在文学界影响的延伸。意象派的开创者休姆就直接受教于柏格森。柏格森的直觉主义、生命哲学全盘为意象派所接受,成为其主要的理论依据和哲学基础。意象派诗特别强调意象和直觉的功能。同时,象征主义诗歌流派为意象派开创了新诗创作新路,尤其是诗的通感、色彩及
给意象派以极大的启发。 由于意象派诗人大多经历了象征诗歌创作,所以理论界也有人将意象派看做象征主义的分支,实际上意象派和象征主义诗歌有极大的本质差异。意象派不满意象征主义要通过猜谜形式去寻找意象背后的隐喻暗示和象征意义,不满足于去寻找表象与思想之间的神秘关系,而要让诗意在表象的描述中,一刹那间地体现出来。主张用鲜明的形象去约束感情,不加说教、抽象抒情、说理。因此意象派诗短小、简练、形象鲜明。往往一首诗只有一个意象或几个意象。虽然,象征主义也用意象,两者都以意象为“客观对应物”,但象征主义把意象当做符号,注重联想、暗示、隐喻,使意象成为一种有待翻译的密码。意象派则是“从象征符号走向实在世界”,把重点放在诗的意象本身,即具象性上。让情感和思想融合在意象中,一瞬间中不假思索、自然而然地体现出来。
从诗歌意象的内在形式看,意象派受日本俳句和中国古诗的影响。意象派诗歌革新,首先是从模仿学习日本俳句开始的。日本“俳圣”松尾芭蕉(1644—1694)的短诗给他们以极大影响。《古池塘》中“古池塘,青蛙跃入,水清响”,青蛙暗示春天,古池塘象征永恒,青蛙跃入,悦耳的清响,又归于平静,具有宗教的空静哲理,此地有声胜无声,声响冲破了以前的凝固、寂静,传达出世界宇宙亘古不变的禅意。俳句中一瞬间对诗歌内涵的直觉读解令意象派诗人迷醉。日本古典俳句的最后一位诗人小林一茶,从小失去父母,四处流浪,他的诗歌具有一种幽默感、同情心,写弱小者中有一丝自嘲成分。如《小麻雀》中“到我这里来玩呀,没爹没娘的小麻雀”,意象简洁而含义丰富。麻雀是小动物,不如有利爪的鹰,会自己觅食,也不如家禽,不愁吃,有温饱。诗中得不到人世温暖,同病相怜之情瞬间体现了出来。他的仿陶渊明佳句“青蛙悠然见南山”,是说青蛙才是真正超脱的,没理性的,而陶渊明的超脱是痛苦的,见南山后回来也未必超脱。诗人以青蛙见南山来嘲讽自己,感叹人生。意象派诗人进一步发现日本俳句源于中国格律诗。在他们看来,中国诗是组合的图画。中国的古诗完全浸润在意象之中,是纯粹的意象组合,如柳宗元《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王维《使至塞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马致远《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中国诗歌完全由意象主导,贯穿全诗,犹如一幅挂于眼前的图画,情景交融,物与神游。中国魏晋唐代诗人的这种表现意象而不加评价的诗风,正与意象派主张相吻合。庞德从汉语文学的描写性特征中,看到了一种语言与意象的魔力,从而产生对汉诗和汉字的魔力崇拜,长诗《诗章》中多处夹着汉字,以示某种神秘意蕴,主张寻找出汉语中的意象,提出英文诗创作中也应该力图将全诗浸润在意象之中。
意象派诗歌在创作中表现出的鲜明的艺术特征主要有三点。
第一,意象派要求诗歌直接呈现能传达情意的意象,以雕塑和绘画的手法表现意象,反对音乐性和神秘性的抒情诗,提出“不要说”“不要夹叙夹议”,只展现而不加评论。庞德概括意象诗的定义为:“意象是在一瞬间呈现出的理性和感情的复合体。”如中国著名的仅有一个字的现代小诗《生活》:“网。”让读者在一刹那间感悟到生活的全部内涵。再如艾米的代表作《中年》:“仿佛是黑冰,/被无知的溜冰者,/划满了不可解的漩涡纹,/这就是我的心被磨钝了的表面。”诗歌在 “黑冰”“漩涡纹”“磨钝了的表面”等意象的显示中,瞬间传递出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诗人对人到中年茫然无奈的内心感受。
1?意象层递:按照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有条理,有层次地组合意象。如中国诗《敕勒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从远山到近草、从天空到大地,意象鲜明,层次清晰。庞德的《致敬》:“喂,你们这派头十足的一代,/你们这极不自然的一派,/我见过渔民在太阳下野餐,/我见过他们和邋遢的家属一起,/我见过他们微笑时露出满口牙,/听过他们不文雅的大笑。/可我就是比你们有福,/ 他们就是比我有福,/岂不见鱼在湖里游,/压根儿没有衣服。”这里,鱼是最自由的,鱼在水中自由遨游,无拘无束,压根儿没有穿衣服;捕鱼的渔民次于鱼,他们在野外席地就餐,同邋遢的家人一起,不文雅地大笑;看着自由生活的渔民的我又等而次之,然而我却能看穿你们这“派头十足的一代”“极不自然的一派”。诗人在层次分明的对比中,对那些自诩为高贵典雅、派头十足然而却是矫揉造作的文人,发起了挑战,主张现代诗人应当像在水中自由漫游的鱼一样,摆脱诗歌的陈规旧律而自由创作。
2?意象叠加:将有相同本质涵义的意象,巧妙地叠合在一起,意象与意象之间构成修饰、限定、比喻等关系。如休姆的《码头之上》:“静静的码头之上,/半夜时分,/月亮在高高的桅杆和绳索间缠住了身,/挂在那儿,/它望上去不可企即,/其实只是个球,/孩子玩过后忘在那里。”将月亮与被孩子遗弃的气球意象叠印起来,以月亮象征现代人和现代生活,与带有修饰含义的气球意象叠加以后,及其月亮被缠绕在桅杆绳索之间,一刹那间美受亵渎,高雅遭奚落,以及现代人的忧郁惆怅、冷落孤寂的情感油然而生。再如庞德写给早年恋人的《少女》:“树进入了我的双手,/树液升上我的双臂。/树生长在我的胸中往下长,/树枝从我身上长出,/宛如臂膀。//你是树,/你是青苔,/你是紫罗兰。/你是个孩子,/而在世界看来这全是蠢话。”诗歌先以充满生机的“树”的意象,叠加和修饰“我”,后又以青苔、紫罗兰叠加和修饰“树”。显然,树的意象是少女和爱情的象征,像青苔紫罗兰一样青春美丽,像绿树一样充满生机,这一切滋润着“我”的成长和生命历程,尽管这些在世俗者看来都是些无稽的蠢话。在意象的叠加中,我们体味到了紫罗兰般少女的美丽温柔、青苔绿树般的生命张力。
3?意象并置:把不同时间,空间的两个可见意象并列在一起,借以启发和引起别的感受。休姆说:“两个可见意象的组合,可以称为一个视觉的和弦。它们的联合使人获得了一个与两者都不同的意象。”不同意象并置,所引发的情感情绪已脱离了其中的某一意象含义,而具有一种全新的感受。如中国诗“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落叶与江水的意象已经转化为除旧布新走向未来的含义;“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是表现孤独的游子远行他乡、早起晚宿的艰辛苦难。庞德作为意象派诗歌的里程碑式作品《在一个地铁车站》: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诗中只有两个意象,人群中的脸和黑色枝条上的花瓣并置在一起,这完全是在匆忙的行走的人群中获得的瞬间意象,写出了诗人一瞬间的视觉印象,一瞬间的内心感受。在地铁车站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诗人站立其间,过往的行人迎面而来,匆匆忙忙从身边走过,整个气氛阴森潮湿,令人窒息。几张女人和孩子苍白美丽的面孔时隐时现,打破了这种冷清沉闷,给人一种愉快的感觉,从而感受到一些活力。两个并置的意象映入大脑,构成俗陋与优美,潮闷与清新对比强烈的画幅。既表现了都市人繁忙庸碌的生活,给人以一种挤压感,描绘出现代人内心的焦虑不安、紧张动荡、繁忙而又单调的生活现实,同时又展示了心灵对自然美的依恋与向往。
第二,意象派诗歌的语言简洁明了,不用没有意义的形容词、修饰语,去掉装饰性的花边,反对卖弄词藻,诗行短小,意象之间具有跳跃性。如庞德翻译李白《古风》中“惊沙乱海日”一句为:“惊奇。沙漠的混乱。大海的太阳。”其中虽不免误译,但语言的简洁明快也可见一斑。再如美国著名意象派诗人威廉斯的《红色手推车》:“很多事情/全靠/一辆红色/小车/被雨淋得晶亮/傍着几只/白鸽。”简洁清新的诗行,将美国普通人对中产阶级生活的向往一目了然地传达了出来,以至诗歌被许多家庭主妇背唱吟诵。
第三,意象派诗歌注重意象组合的内在韵律与节奏,将意象与所蕴含的思想情感融成一体。主张按语言的音乐性写诗,反对按固定音步写诗,认为均匀的格律诗是等时性的、起催眠作用的“节拍器”。意象派发现日本诗不押韵,中国诗通过汉学家逐字注释稿翻译,也就成了自由体诗。所以,意象派诗不讲规则,接近自由体诗。他们主张诗歌音乐性要自然,要注重事物内在的韵律、节奏。这在英语国家中起了推广自由诗的作用。
意象的生成可分为两种形式:其一是主观意象;其二是客观意象。意象的表现形态可分为两种创作倾向:其一为静态意象派,以艾米、奥尔丁顿、杜立特尔为代表,崇尚古典美,有浪漫派风格,创作了许多雕塑诗、风景画诗。如艾米的《环境》:“凝在枫叶上,/露珠闪闪发红,/而在莲花中,/它却像泪珠般苍白晶莹。” 《秋雾》:“是一只蜻蜓还是一片枫叶,/轻轻地落在水面?”意象宁静美丽,犹如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幅。其二是动态意象派,以庞德、叶赛宁为代表。1914年庞德发表了《漩涡》诗札,标志新创立的“漩涡派”的诞生。庞德主张在意象诗歌原则下,更强调诗歌的动感和活力,认为:“意象不是观点,而是放亮的一个节或一个团,它是我能够而且可能必须称之为漩涡的东西,通过它,思想不断地涌进涌出。”追求意向的流动性,创作上追求多意象跳跃的复杂效果。
意象派作家的美学观念和艺术风格虽然各有差异,但他们在创作上却形成了某些一致的倾向。无论是庞德、艾米,还是叶赛宁,意象派诗都表现一种感伤、苦闷和充满希望的情调。意象派诗短小、清新、细腻、深情。
始于意象而终于意象
《在地铁站内》(InaStationoftheMetro): Theapparitionofthesefacesinthecrowd;(这几张脸在人群中幻景般闪现;)
Petalsonawet,blackbough.(湿漉漉的黑树枝上花瓣数点。)
1.始于意象而终于意象
庞德是西方现代意象派诗人的代表,他的意象性在这首诗中非常突出,具体表现为意象单纯性与意象丰富性的结合。先说意象的单纯性。面孔、黑色枝条、花瓣,仅此而已。不像其他诗人那样描绘密集的意象群,给人“扑面而来”的全是意象的感觉。再说意象的丰富性。其一是感觉意象化,或意象感觉化。试看这几个意象,有诉诸视觉的,如人群中的面孔、枝条上的花瓣,都是眼目所见;也有诉诸触觉的,“湿漉漉的黑色枝条”就是在视觉之外隐隐地透出触觉,那是一种特殊的怪异的感觉。其二是让意象流变,由现实意象转换生成臆想意象,“人群中这些面孔”是现实意象,“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是臆想意象,前一个意象是现成的,撷取的,后一个意象是虚无的,创造的,后一个意象以前一个意象为依托。其三是创设背景凸显意象,“人群”成为“这些面孔”的背景,“枝条”成为“花瓣”的背景,有如西方的油画,背景暗淡,笔道粗略,而物体鲜明。
总之,这首诗完全意象化了,起句突出意象,结句也突出意象,两句之间有思维的落差或者说思维的跳跃,代表思维活动的前后两个阶段,在现实中平常人那里表现事象—→事理的过渡,而在庞德这里表现为意象—→意象的进程,即意象派诗的跳跃式思维,这是纯粹的形象思维。
诗心跳荡产生模糊
诗心怪异是现代派诗的特点之一,尤其在这首诗中,意象玄妙,句意悬隔,更增添了诗意的模糊性。不光是每句诗的本身意义不明确,而且两句诗组合在一起意义取向正是相反。究竟是什么样的面孔?居然像幽灵般显现?apparition一词的翻译非常关键,它颇为诡异,原有幻象、异象等出现之意,还有鬼怪、幽灵之意,在这里被译为“幽灵般显现”,大概综合了这两个义项。问题是诗人把这些面孔说成幽灵、鬼怪的一样,是何用心?不能理解为诗人所在国度所在民族里,鬼怪、幽灵是与人亲和的,带来吉祥的,而应理解为它的反面。那么,这些面孔如鬼怪、幽灵般显现,是不是不祥之物?但第二句把人群暗喻为湿漉漉的黑色枝条,把这些面孔暗喻为许多花瓣,其中花瓣之喻,在世界各民族中都应是美好的、鲜艳的、亲切的,似与鬼怪之喻、幽灵之喻取意相反。也就是说,只看单句不会有疑虑,两句放在一起疑窦顿生。如果把第一句看成被诠释句,把第二句看成诠释句,那么诠释与被诠释之间龃龉不合,造成读者试欲沟通诗作的本意、诗人的创作真意联系的障碍。
建立不可把捉的思想雕塑,或布置不可见底的思想深渊,让读者产生理解的沟坎、陷阱,这就是现代派诗尤其是意象派诗的主要特点,也是这首诗让广大读者难读难解的主要原因吧。
形象互映产生意义
按理说世上没有不可解的诗,只是依据解诗者的主观取向,所解各显神通。不过解读现代派诗确实是艰难的,诗人披露的或许是冰山之一角,大量的意义沉没于背后的暗箱之中,这冰山下的丰富意义,有诗学意义、文学意义、美学意义、社会学意义、文化学意义和哲学意义等,而不是像以前只从审美的角度来解读作品那样单一和贫乏。我们假设这首诗两句之间既有意义沟通的屏障,又有意义沟通的桥梁,那么我们凭什么越过这沟通的桥梁,抵达意义的彼岸?现代派诗的“真意”有如康德所谓“物自体”,它隐蔽在现象的背后,是神秘的、“不可知”的,人的感觉不能抵达,只能凭借想像力来把握它,转换成阅读鉴赏用语也就是猜读,所以下面对诗的体认、领会都是想像性的、纯主观性的,未必合于诗人当初的命意。
我们先借助于诗人自己的现身说法来把捉诗作的命意:1913年的某一天,庞德在巴黎协和地铁车站下车,突然间,“看到了一个美丽的面孔,然后又看到了一个,又看到了一个,然后是一个美丽儿童的面孔,然后又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再然后呢?是31行诗,浓缩成两行诗。这一则材料非常重要,让我们看到这首诗(其实是第一句诗)是怎么产生的。 但是如果仅限于此,诗意的挖掘似未完成,还有诗人的感情倾向呢?诗作的时代意义呢?仍无从知晓,于是我们发现这首诗的一个重要特点:意象鲜明而情意隐晦。事实上诗作是不可能情意空洞的,正如意大利克罗齐所说:“没有意象的情感是盲目的情感,没有情感的意象是空洞的意象。”不妨从诗的中虚实形象的对应、互映来发挥我们的想像力,漫溯诗心的渊底。前面说了,第二句诗是对第一句诗的诠释,那么第二句诗中所提示或所造成的感觉和意义就非常重要了。花瓣,暗喻美丽的面孔,好像中国古诗也有类似的用法;黑色枝条,暗喻人群平庸凡常的粗鄙丑陋的身形和面孔。如此一来,一美一丑,一褒一贬,诗人的爱憎倾向、好恶态度已经有所暗示了。
感受
可是,我们还应该凭借自己的想像力往更深处挖掘,似可感悟到,正如美丽的面孔幽灵般显现又飞逝一样,现实生活中的美好现象和人的美好感觉稍纵即逝;正如美丽的面孔只显现给留心体察的人们一样,现实生活中的美需要人们用欣赏的眼光来发现;正如花瓣长在粗鄙丑陋的枝条上一样,现实生活中的美往往生长在丑与恶的土壤上,美与丑恶对比鲜明,它们贴得太近,甚至彼此互为依存;正如花瓣给人欣喜、亲和的感觉,湿漉漉的黑色枝条给人恶心、厌烦的感觉一样,现代社会给予人的是强烈的感觉冲击,而且感觉是正面负面的落差是极大的。因此我们说,“一个地铁车站”是一个特殊环境,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缩影,它集中地呈现了现代社会的种种事象,但在大诗人庞德的眼里被提纯了,他只看到两个字:“美”和“丑”。这是不是庞德站在地铁车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的复杂感受?至少是读者凭借想像力猜读到的感受。